"团长..."王喜武从前方侦察回来,皮帽子上结满了霜,"再走五里就是鸭绿江,但渡口有国军把守。"
李云龙眯起眼睛望向江面。冰封的河床上,几个小黑点正在移动——是国军的巡逻队,钢盔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更麻烦的是,江心岛上有座新修的碉堡,机枪射击覆盖整个渡口。
"从上游绕。"李云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记得那个废弃的渔村吗?"
队伍转向西北方。林助教趁机给张大彪换了次药,盘尼西林己经用完,只能用缴获的日军消炎粉凑合。药粉撒在伤口上,昏迷中的张大彪浑身一颤,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副团长怎么样?"李云龙回头问。
"子弹取出来了,但..."林助教推了推破碎的眼镜,"肺部感染,需要正规医院。^萝+拉+暁-说¨ ~埂¨薪/醉^全′"
正午时分,他们摸到了废弃渔村。破败的茅草屋在寒风中摇晃,渔船像死鱼的骨架倒扣在岸边。李云龙让队伍在树林里隐蔽,自己带着王喜武去江边探路。
冰层比想象的厚实,但靠近岸边的位置己经出现融化的迹象。李云龙用刺刀戳了戳,刀尖轻易刺穿冰面——这样的厚度根本承受不住队伍重量。
"得找船。"王喜武指向下游,"那边有个旧码头..."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引擎声。两人急忙趴下,只见三辆国军吉普车正沿着江岸巡逻,车顶的机枪手不断用望远镜扫视冰面。
"操..."李云龙吐掉嘴里的雪渣,"狗日的学精了。"
回到渔村时,张大彪己经醒了,正挣扎着要坐起来:"团长...文件...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李云龙按住他,"躺着别动,老子想办法过江。"
老渔民留下的破船根本不能用,船底全是虫蛀的孔洞。李云龙蹲在岸边发愁时,突然注意到冰层下的暗流——那里有条未封冻的水道!
"有办法了!"他一拍大腿,"去砍竹子!"
战士们用刺刀和工兵铲砍倒了一片竹林,扎成三个简易竹筏。?零-点`墈.书+ ?毋_错~内~容?李云龙亲自测试载重,把缴获的日军钢盔装满雪,一个个摆在竹筏上。
"记住,"他指着冰层下的暗流,"顺着这条水道漂,千万别出声!"
第一组竹筏刚下水就出了问题。冰层边缘的棱角划破了绑绳,两个战士掉进刺骨的江水中。李云龙二话不说跳下去救人,右腿的伤口像被千万根钢针同时穿刺。等把人都推上岸,他自己却因失温而痉挛,牙齿磕得咯咯响。
"团长!"王喜武脱下棉衣裹住他,"您不能再下水了!"
李云龙甩开他的手:"老子...死不了..."
最终方案是把竹筏连成串,用绳索牵引渡江。李云龙趴在第一张竹筏上,怀里抱着昏迷的张大彪。冰水从缝隙渗上来,浸透了棉衣,寒气像毒蛇般往骨头里钻。
渡到江心时,对岸突然亮起探照灯!子弹打在冰层上,溅起的冰渣像霰弹般西射。李云龙把张大彪的头按低,自己却肩膀一热——中弹了!
"别停!"他在弹雨中大吼,"继续拉!"
竹筏队终于靠岸时,半数战士己经冻得嘴唇发紫。李云龙的右腿完全没了知觉,拖在地上像截木头。他们躲在礁石后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七个人——有的是被子弹击中,有的是沉入了冰冷的江底。
"记下名字。"李云龙的声音沙哑得不成调,"回去...立碑..."
接下来的山路更加艰难。国军的巡逻队像猎犬般紧追不舍,有两次几乎咬住他们的尾巴。李云龙让王喜武带伤员先走,自己带着三个战士断后。他们在雪地里埋设诡雷,用绑腿和树枝制作假脚印,甚至故意留下血迹引开追兵。
第三天傍晚,他们终于看到了根据地的炊烟。村口的哨兵差点把他们当奸细抓起来——这支队伍实在太狼狈了:衣衫褴褛,满脸冻疮,枪管结着冰碴。
"我是...李云龙..."他刚说完就栽倒在雪地里。
野战医院的帐篷里弥漫着酒精和血腥味。李云龙醒来时,右腿己经打上了石膏,肩上的子弹也取出来了。林助教正往输液瓶里加药,见他醒了,长舒一口气:"团长,您昏迷了两天..."
"大彪呢?"
"手术做完了,还没醒。"林助教顿了顿,"文件安全送到总部了,首长说要给您记特等功。"
李云龙摇摇头,挣扎着要起身:"扶我去看看弟兄们..."
重伤员帐篷里静得吓人。张大彪躺在最里面的床上,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其他床位也满员了,有的战士少了条腿,有的脸上盖着纱布。 "七个...没回来..."李云龙挨个床前走过,在每个清醒的战士手里塞块冰糖——这是老周特意留的,"好好养伤..."
走出帐篷时,夕阳正染红太行山的雪峰。李云龙拄着拐杖站在崖边,望着东北方向——那里有无数座无名坟茔,埋着他带出去的弟兄。现代的记忆与烽火岁月在脑海中交织,最终沉淀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战士的归宿不只有凯旋,还有忠诚与牺牲铸就的丰碑。那些倒在异国雪原上的身影,终将成为照亮后人的火炬。
山风掠过松林,发出海浪般的涛声。李云龙整了整军装,转身向指挥部走去——那里,新的作战地图己经展开,下一个任务正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