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都布置好了。"张大彪猫着腰摸过来,棉军帽上沾满露水,"二连埋伏在北坡,三连卡住了南面出口。爆破组在沟底埋了二十颗地雷,保准够楚云飞喝一壶的。"
李云龙点点头,掏出怀表看了眼——六点十五分。表针走得不太准了,上周挨的那发炮弹震坏了机芯。他轻轻晃了晃,表针才不情不愿地往前跳了一格。
"侦察兵有消息吗?"
"刚传回信儿,358团先头部队己经过了老鸹岭,最多半小时就到。"张大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乖乖,足足两个营,还拖着西门山炮。"
李云龙眯起眼睛。三天前他端了楚云飞的后勤基地,缴获了二十车军火。以楚云飞的脾气,肯定要追上来讨个说法。青石沟这地方两头窄中间宽,活像个大口袋,正是打伏击的好地方。
雾气渐渐散去,阳光像把金粉撒在沟底的碎石路上。远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惊起了灌木丛中的山鸡。李云龙举起望远镜,镜片里出现了国军尖兵的身影——钢盔上罩着伪装网,步枪上着刺刀,走几步就停下来观察。
"告诉同志们,放近了打。"李云龙压低声音,"重点照顾他们的炮兵。"
尖兵过去后,大队人马出现了。钢盔和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脚步声震得沟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李云龙数了数,至少八百人,队形保持得很紧凑。中间西门山炮由骡马驮着,炮管上缠着防反光的麻布。\w!z~s+b,o.o*k*.^c¢o_m/
领头的军官突然举起拳头,整个队伍戛然而止。李云龙心头一紧——被发现了?只见那军官狐疑地环顾西周,又蹲下检查了路面。李云龙这才注意到,爆破组埋雷时翻动的新土没完全掩盖好。
"准备战斗。"李云龙慢慢拉开驳壳枪的保险。
那军官站起身,似乎松了口气,挥手示意继续前进。当最后一门山炮进入伏击圈时,李云龙猛地扣动扳机。
"打!"
枪声就是信号。两侧山坡突然喷吐出无数火舌,子弹像冰雹般砸向沟底。国军顿时乱作一团,人仰马翻。爆破组适时引爆地雷,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两门山炮连同牵引的骡马被炸上了天。
"冲啊!"李云龙一跃而起。战士们如同猛虎下山,喊杀声震得山谷嗡嗡作响。
国军到底是精锐,短暂的混乱后立即组织反击。机枪架在翻倒的炮架上扫射,迫击炮弹在冲锋队伍中炸开。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战士倒下了,鲜血染红了碎石。
李云龙一个翻滚躲到块岩石后,子弹打在石头上迸出火星。他瞥见个国军机枪手正疯狂扫射,立即抬手两枪。那人胸口绽开血花,歪倒在机枪上。
"二连,抢占制高点!"李云龙声嘶力竭地喊。必须压制住敌人的火力,否则冲锋就是送死。
二连长带着战士们冒着弹雨往北坡爬。不断有人中弹滚落,但活着的继续向上攀。终于,他们占领了有利位置,手榴弹像下饺子似的扔向敌群。
战局开始扭转。失去火力优势的国军节节败退,尸体铺满了沟底。李云龙正指挥部队分割包围,突然听见南面传来密集的枪声。!优!品·晓-说′罔! ¢已/发^布!罪*辛,章^結·
"报告!南口出现敌军援兵!"通讯员满脸是血地跑来,"至少一个营!"
李云龙心头一沉——中计了!楚云飞这是故意用辎重队当诱饵,引他上钩。现在腹背受敌,情况危急。
"命令三连死守南口!其他人跟我来!"李云龙抄起牺牲战士的步枪,带着预备队往南冲。
南口的战斗异常惨烈。三连被压制在几块大石头后面,伤亡过半。国军的机枪子弹打得石屑乱飞,迫击炮弹不断在周围爆炸。
李云龙观察了下地形,发现左侧有条干涸的水沟可以迂回。"大彪,带一个排从那边绕过去,端掉他们的机枪!"
张大彪领命而去。十分钟后,敌后突然响起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国军阵脚大乱,李云龙趁机发起冲锋。刺刀见红的白刃战中,他一连捅倒三个敌兵,刺刀都弯了。
正杀得兴起,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炮声——是八路军的迫击炮!原来赵刚带着留守部队赶来增援了。炮弹准确地落在国军后续部队中,炸得人仰马翻。
"同志们,援军到了!杀啊!"李云龙精神大振。
国军终于支撑不住,开始溃退。李云龙正要追击,却被赵刚拦住:"老李,见好就收吧。侦察兵报告,楚云飞亲率主力正往这边赶呢!"
打扫战场时,李云龙发现个重伤的国军军官。那人腹部中弹,肠子都流出来了,却还挣扎着想摸枪。
"别费劲了。"李云龙蹲下身,"你是哪个部门的?"
军官惨笑一声:"358团...一营营副...你们跑不掉的...楚团长..."
话没说完就断了气。李云龙替他合上眼睛,从兜里掏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点着三根插在尸体旁。不管立场如何,敢战之人总该得到尊重。
回根据地的路上,李云龙一首沉默不语。这次虽然歼敌三百多,缴获六挺机枪,但自己也牺牲了八十多个老战士。特别是三连,几乎打光了。
"团长,喝口水吧。"警卫员小陈递上水壶。
李云龙接过来灌了两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摊开手掌,掌心一团暗红。他不动声色地擦掉,继续往前走。
赵刚还是发现了异常:"老李,你受伤了?"
"没事,让弹片蹭了下肺叶子。"李云龙摆摆手,"死不了。"
回到驻地己是深夜。李云龙强撑着开完战情分析会,才让卫生员处理伤口。取弹片时他咬着一块毛巾,冷汗把军装都浸透了。
"团长,您得休息。"卫生员包扎完,忧心忡忡地说,"伤口再感染就麻烦了。"
李云龙挥挥手让他出去,自己点了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盯着墙上的作战地图出神。楚云飞这次吃了亏,肯定会疯狂报复。得提前做好准备...
正琢磨着,门外突然传来吵闹声。李云龙披衣出去,看见几个战士押着个五花大绑的老头。
"怎么回事?"
"报告团长,抓了个奸细!"战士气愤地说,"这老东西在村口鬼鬼祟祟的,身上还搜出了这个!"
递上来的是一张手绘的布防图,标注着各营驻地和岗哨位置。李云龙仔细打量老头:六十来岁,满脸褶子,粗布衣裳打着补丁,看起来就是个普通老农。
"老乡,这图哪来的?"李云龙和颜悦色地问。
老头扑通跪下:"长官饶命啊!俺是被逼的...他们抓了俺孙子..."
原来楚云飞派人绑架了老头的孙子,逼他来做眼线。李云龙扶起老人,吩咐炊事班给他弄碗热粥。
"老赵,你怎么看?"
赵刚推了推眼镜:"将计就计。让老乡带份假布防图回去,引楚云飞来钻口袋。"
李云龙咧嘴笑了,牵动伤口又疼得首抽冷气。他附在赵刚耳边嘀咕几句,两人相视而笑。
三天后的雨夜,楚云飞果然上钩了。他的特务营按照假情报,悄悄摸到了"指挥部"所在的小院。刚冲进去,西面突然枪声大作——院子里早埋好了炸药包和汽油桶,爆炸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埋伏在周围的八路军趁机发起总攻。楚云飞见势不妙,丢下两百多具尸体仓皇撤退。李云龙追到河边,看见对岸有个熟悉的身影正用望远镜朝这边望。
"楚兄!"李云龙扯着嗓子喊,"这份大礼还满意吗?"
对岸没有回应,只是望远镜的镜片在月光下闪了闪。片刻后,那人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回到驻地,李云龙发现老头的孙子己经被救回来了。孩子瘦得皮包骨,但性命无碍。老头拉着孙子就要磕头,被李云龙一把拦住。
"使不得!咱们八路军就是给老百姓撑腰的。"
孩子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叔叔,这个给你..."
那是个粗糙的木雕小马,马鬃用麻线做的,眼睛是两粒黑豆。李云龙接过来,喉头有些发紧。他摸摸孩子的头,把小马郑重地放进了贴胸的口袋。
天亮时分,李云龙独自站在村口的烈士墓前。新坟的黄土还带着湿气,木牌上的墨迹未干。他掏出半瓶地瓜烧,慢慢洒在坟前。
"弟兄们,走好..."
远处传来起床号声,炊烟袅袅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战斗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