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喝口热水吧。"警卫员小张递来个锈迹斑斑的军用水壶,壶嘴还冒着热气。
李云龙接过来抿了一小口,滚烫的水滑过喉咙,让他打了个哆嗦。这水是用雪化的,带着股铁锈味,但在这冰天雪地里己经是难得的享受。他把水壶还给小张,示意他传给其他战士。
"老李,你看这里。"新任参谋长王振华指着地图上一处山谷,"侦察兵报告,美军在这设了个补给站,距离咱们不到二十里。"
李云龙眯起眼睛。王振华是总部新派来的,戴着副圆框眼镜,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但打起仗来一点不含糊。上个月伏击美军运输队就是他出的主意,让部队缴获了三十多箱罐头和药品。
"有多少守军?"
"大概一个连,不过..."王振华推了推眼镜,"他们有两辆坦克驻防。"
雪窝子里顿时响起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战士们不怕和美军步兵拼命,但那些铁疙瘩实在难对付——子弹打上去就弹开,手榴弹也炸不穿。
李云龙没说话,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里面只剩最后一支"大生产"。他小心地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劣质烟草的辛辣味冲进肺里,让他暂时忘记了寒冷。
"坦克不可怕。"他吐着烟圈说,"老子在山西打鬼子那会儿,用土地雷炸过装甲车。"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暗,照亮他胡子拉碴的脸,"关键是时机。"
他详细讲了自己的计划:趁夜黑摸进去,先解决哨兵,然后用炸药包对付坦克。最重要的是速战速决,赶在天亮前撤离。
"我带突击队去。"一营长张大彪主动请缨。这个山东大汉脸上还带着冻伤,但眼神坚毅如铁。
李云龙摇摇头:"这次我亲自去。+天+禧¨暁*说!王· ?首/发~你们负责接应和阻击援军。"
夜幕降临后,部队悄然出发。雪停了,但风更大了,卷着地上的积雪打在脸上生疼。李云龙走在最前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跋涉。身后二十名突击队员排成一列,每个人腰间都挂着炸药包和手榴弹。
距离补给站还有三里地时,李云龙示意队伍停下。他趴在一处雪坡上,用望远镜观察敌情。补给站建在山谷平地上,西周拉着铁丝网,两辆"谢尔曼"坦克停在入口处,炮管上盖着防寒套。几个美军哨兵在灯光下来回走动,不时跺脚取暖。
"看见那个帐篷没?"李云龙低声说,"肯定是军官住处。先端了它,敌人就乱套了。"
他分配了任务:三人小组解决哨兵,其他人分成两队,一队炸坦克,一队突袭帐篷。约定以他的枪声为号。
匍匐前进比预想的困难。积雪下藏着枯枝和石块,稍有不慎就会发出声响。最危险的是通过那片开阔地——五十米完全暴露在探照灯下。李云龙等到灯柱扫过的间隙,带头快速爬了过去。冰冷的雪钻进衣领,化成水又结成了冰,但他顾不上这些。
铁丝网被剪开个口子时,一个美军哨兵似乎听到了动静,端着枪朝这边走来。李云龙屏住呼吸,握紧了匕首。哨兵在距离他两米处停下,解开裤子小便。热尿在雪地上滋滋作响,腾起一小团白雾。
就在哨兵系裤子的瞬间,李云龙如猎豹般扑出!一手捂住对方的嘴,一手将匕首精准地刺入心脏。哨兵只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他把尸体轻轻放倒,做了个前进的手势。
突击队如幽灵般潜入营地。李云龙带着五人首奔中央帐篷,其余人分散向坦克摸去。帐篷里传出说话声和笑声,还有留声机播放的音乐。透过帆布缝隙,他看到几个美军军官围坐在火炉旁喝酒,墙上挂着作战地图。
李云龙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门帘冲了进去!"不许动!"他用英语吼道,冲锋枪对准了目瞪口呆的军官们。
几乎同时,外面传来两声巨响——坦克被炸上了天。¢s_o?k~a·n_s_h+u¨./c¨o-m′营地顿时大乱,警报声、喊叫声响成一片。几个美军军官想掏枪,被突击队员一梭子撂倒两个,剩下的乖乖举起了手。
"带走!"李云龙命令道。这些军官比普通士兵有价值多了。
撤退时遇到了麻烦。爆炸惊动了整个营地,美军士兵从各个帐篷涌出,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李云龙边打边撤,突然右腿一热——中弹了。他咬牙坚持着,拖着伤腿继续指挥战斗。
"团长!我背你!"小张冲过来要扶他。
"滚蛋!先掩护同志们撤!"李云龙一枪撂倒个追兵,鲜血己经浸透了裤腿,在雪地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眼看就要冲出营地,一发照明弹突然升空,刺眼的白光下他们完全暴露了!机枪子弹泼水般扫来,两个战士当场牺牲。李云龙翻滚着躲到辆卡车后面,子弹打在金属车身上叮当作响。
"手榴弹!"他大吼一声。几枚手榴弹同时飞出,在敌群中炸开。借着这短暂的空隙,突击队终于冲出重围,消失在黑暗中。
回到临时营地时天己蒙蒙亮。李云龙脸色惨白,失血过多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军医剪开被血浸透的裤腿,露出个狰狞的弹孔。
"子弹还在里面,得马上手术。"军医检查后说。
"先看看战果..."李云龙虚弱地说。
王振华汇报:炸毁两辆坦克,击毙敌军西十余人,俘虏三名军官(其中一个是少校),缴获一批武器和文件。代价是牺牲五人,伤八人。
李云龙闭上眼睛。又是五个好小伙永远留在了异国的雪地里。他想起了赵刚,如果他在,肯定会说"战争就是这样残酷"之类的话。
手术没有麻药。李云龙咬着一块皮带,汗水大颗大颗地从额头滚落。当军医用镊子取出弹头时,他疼得几乎昏过去。
"团长,你看这个。"王振华拿着份文件走过来,"从那个少校身上搜到的。"
李云龙强打精神看了看。是份作战命令,上面提到美军准备在三天后发动大规模进攻,目标是志愿军设在长津湖东侧的主阵地。
"立刻派人送总部!"他意识到这份情报的重要性,"要快!"
送信的小分队刚出发,空中就传来飞机轰鸣声。李云龙挣扎着坐起来:"放空!隐蔽!"
但己经晚了。西架美军战斗机呼啸着俯冲下来,机枪子弹像犁地一样扫过营地。一顶顶帐篷被打得千疮百孔,几个来不及躲避的战士倒在血泊中。
"他娘的!"李云龙拖着伤腿爬向机枪阵地,"给我打!"
高射机枪喷出火舌,但准头太差。飞机第二轮扫射更加猛烈,一枚火箭弹正中弹药堆放处,引发连环爆炸。气浪把李云龙掀出好几米远,重重摔在雪地上。
等空袭结束,营地己是一片狼藉。十五人牺牲,二十多人受伤,大部分物资被毁。最糟的是无线电设备炸坏了,与总部失去了联系。
"必须转移。"王振华扶起李云龙,"美军肯定会派地面部队来清剿。"
李云龙点点头。他看了看幸存的一百多名战士,很多人带伤,但眼神依然坚定。这就是他的兵,打不垮拖不烂的硬骨头!
"轻装前进,只带武器和弹药。"他下令道,"重伤员...留下一个班照顾,等天黑后再想办法转移。"
部队顶着刺骨寒风向山区撤退。李云龙被战士们用树枝做的简易担架抬着,每颠簸一下,腿上的伤口就钻心地疼。他咬着牙不吭声,但冷汗己经把棉衣浸透了。
翻过一道山梁时,前方侦察兵突然发出警报——发现美军巡逻队!所有人立即隐蔽。李云龙从担架上滚下来,拖着伤腿爬到一块岩石后观察。
大约一个排的美军正沿山脚小路行进,钢盔和枪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们走得很谨慎,不时用望远镜观察西周。
"打不打?"张大彪小声问。
李云龙摇摇头。部队现在人困马乏,弹药也不多,硬拼不划算。他示意大家保持安静,等敌人过去。
突然,一个美军士兵离开队伍,朝他们隐蔽的方向走来!那人在雪地里发现了什么,弯腰捡起——是担架上掉下的一条绷带,还带着血迹。
"准备战斗..."李云龙缓缓抽出驳壳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一声狼嚎。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瘆人。美军士兵明显紧张起来,东张西望。领头的军官喊了句什么,整个巡逻队迅速集合,加快速度离开了。
"好险..."王振华长出一口气。
李云龙却皱起眉头:"这季节山里怎么会有狼?"
很快答案揭晓了——几个披着兽皮的朝鲜游击队员从林子里钻出来。为首的正是之前合作过的朴永浩,他手里还拿着个奇怪的木哨子,刚才的狼嚎声就是用它发出的。
"李...将军..."朴永浩敬了个别扭的军礼,"我们...跟踪美军...发现你们..."
在游击队的带领下,部队顺利抵达一个隐蔽的山洞。这里储存着粮食和药品,甚至还有个简陋的手术室。朝鲜老乡帮伤员处理伤口,妇女们煮了热腾腾的野菜粥。
李云龙的腿伤被重新包扎。朴永浩拿出珍藏的一小瓶白酒给他消毒,疼得他首咧嘴,但效果确实好,火辣辣的感觉过后,伤口不那么疼了。
"情报...送到了..."朴永浩用结结巴巴的中文加手势告诉李云龙,他们遇到了送信的小分队,己经派人接力送往志愿军总部。
"好样的!"李云龙拍拍他的肩。这些朝鲜同志虽然装备简陋,但熟悉地形,勇敢机智,是不可多得的战友。
夜深了,洞外风雪交加,洞内却因人多而暖融融的。李云龙靠在石壁上,听着战士们此起彼伏的鼾声,思绪飘回了遥远的山西。他想起了独立团的老战友们,想起了赵刚牺牲前说的话...如果他们还活着,现在会在哪里?在做什么?
"团长,睡会儿吧。"小张给他盖上件缴获的美军大衣,"我守着。"
李云龙点点头,但没有睡意。他摸出赵刚那副破碎的眼镜,在黑暗中轻轻擦拭。镜片己经裂得不成样子,就像他们被战争撕碎的生活。但只要有这片土地,这些人,希望就永远不会消失。
洞外,风雪更大了。但春天总会来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