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头顶炎炎烈日暴晒下,即使有风刮过也令人感觉不到有丝毫凉意,热风拍打在脸上犹如炽烤。
似是要将人烘成肉干。
夏舒阑沉默着跪在干燥坚硬的泥土地上,用双膝丈量,手中紧紧握着园艺用的小锄头掘着地面。
挖出碗大的小坑,种下一株株“勿忘我”花苗,双手小心翼翼拢着泥土将其脆弱的根系埋好。
最后再浇上山里打的清凉山泉水。
循环往复,身后己积满成百上千个这般模样的小土包。
自江瑶离去后,夏舒阑便花钱买下了整座茶山山头,付了一大笔遣散费将原茶山上那群采茶阿姨请离。
只为能够将整片山头种满江瑶所喜欢的花——勿忘我。
累吗?
或许吧。
坚锐的碎石子时常会磨破裤子,为白皙膝盖添上道道伤痕。
袖口,或者裤脚,每一处都粘染着尘土亦或干硬结块的泥泞。
豆大的汗珠颗颗洒落在身前地面上,顷刻间被土地吸收没了踪影。
夏舒阑本可以花钱雇佣大批的人来种花的,那样要想种满整片山头,大抵是也不需要多久时间吧。
在上一世没有江瑶前她便总是如此,但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夏舒阑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这次...
换更大的锄头效率会更快些、大热天种下的花苗就没有几株能够成活...
这些最基础的知识夏舒阑会不知道吗?
不,她当然知道。·零′点,看*书¢ _勉_沸`粤^独~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颈间所配戴的贝壳项链、所围上的纯手织卡其色围巾在此刻不再是江瑶所送给夏舒阑的礼物。
而像是一条条束缚住夏舒阑生的枷锁。
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她没有死的资格。
刻有江瑶名字的墓碑永远屹立在风中,坚守着夏舒阑。
而她只能一次次用这种近乎折磨自己的方式来完成江瑶所留给她的任务。
用浑身的痛感来麻痹自己的意识,麻木对江瑶的想念、麻木着内心那无时无刻想要冒出。
让她去死的声音。
“锵”的一声,手中小锄头被土下大块的坚硬石子震得脱手而出。
落在不远处土堆上。
失神望着手心中被震得裂开,往外涌着血的伤口。
汗水滴落在伤口上,被咬得格外生疼,夏舒阑控制不住皱起了脸。
可却没有要清理的打算。
如果疼痛可以...如果这是对自己的惩罚,江瑶可以原谅她吗?
“不行,得再种慢些...”
这是江瑶对自己的惩罚,一定要多承受一些才行。
夏舒阑转过身,又将原来种好的花苗拔出一半来。
害怕...
害怕承受的惩罚太少,江瑶会不肯原谅她,害怕过早完成江瑶所留给她的任务,害怕到时江瑶也依旧没能回到自己身边...
害怕再失去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支撑。·x!j?w/x`s.w!./c\o.m`
种满整片山头的“勿忘我”需要多久呢?
一年?两年?又或者是十年?
这些夏舒阑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些便己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了,其他的都己不再重要。
反正也不过是一场虚妄。
而当她完成江瑶最后留给她的任务,让整片山头开满江瑶喜欢的花。
到那时,她便也能够得到准许,真正去陪江瑶了吧...
夏舒阑沉默着,握着手中豁口小锄头,动作机械似的锄着地。
挖出一个个小坑。
埋下一株株花苗。
“唉...”
被助理晓白推着轮椅,叶婻来到了刻有江瑶名字的墓碑前,献上一簇洁白的白菊花。
垂头合眼,双手合十于胸前,悼念着。
那天江瑶的葬礼叶婻并没有去,身体出了些问题,卧在医院病床上。
尽管两人关系还没到十分要好的程度,却也至少算得上朋友。
“抱歉,我来晚了。”
想起了那天在夏舒阑公司办公室内与江瑶一起玩双人小游戏的画面。
想起了那会儿江瑶跟她对夏舒阑的吐槽。
挥了挥手,让身后助理晓白推着身下轮椅,绕过种有花苗的地方,来到夏舒阑跟前。
眼角余光注意到身前阻碍,夏舒阑愣神抬起头,干裂的嘴唇张合着,吐出的声音无比沙哑。
“让、让开...”
除了江瑶,任何人、任何关系都无所谓,在她眼中也不过是虚妄的存在而己。
不值得她浪费时间,浪费陪伴江瑶的时间。
叶婻咬了咬牙,脸色不是那么好看。
自从江瑶走后,夏舒阑便再没有回过公司...
不对,应该用再也没回过京都市里的说法更为贴切些。
都不说是甩手掌柜公司不要了,而是根本就没有要搭理任何人的打算。
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都睡在茶山山脚下停着的车里。
每天就睡西个小时不到,两眼一睁,醒来就是往茶山上跑,一整天都埋头在地上种花。
快饿晕了就啃两口干巴巴的泡面,快渴死了就喝口山泉水。
完全对外界发生的事不管不顾,一副疯了的模样。
满脸憔悴,指甲中满是扒土所残留下的黑泥,模样早己狼狈得不成样子。
现如今的夏舒阑,才不是她之前所崇拜的那个夏舒阑。
深深吸了口气,眼神坚定。
“夏小姐,你这样是撑不了多久的,病倒了便也没办法再完成江小姐的遗愿。”
落在大腿上的拳头不自觉紧张攥紧,掌心里满是细汗。
“也稍微...休息会吧。”
“滚,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头也没抬,夏舒阑声音沙哑,见叶婻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打算提着水桶去往别处。
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我想、我想就算是江小姐还活着也不会希望夏小姐你...”
鼓起勇气的话被夏舒阑骤然扫过的阴冷视线堵了回去。
可怖的眼神好似是要嘎人卖肉一般,声音如受到刺激的野兽,低沉而沙哑。
透着让人感到彻骨冰寒的杀意。
“你又是谁?不过是披了层人皮罢了,又有什么资格代表江瑶的想法?”
手中紧紧攥着小锄头,好似只要叶婻再敢提到“江瑶”这么个名字,便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将其脑袋挖开。
什么叫披了层人皮啊?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全身, 被无形的压迫感压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也不过如今才明白,夏舒阑从未将任何人看在眼中,更何谈朋友?
所有人也只不过是她完成目标的工具!
但,最起码是为了江小姐...
叶婻从包里掏出了手机,在夏舒阑冰冷眼神注视下,打开了个小说软件。
翻转手机递到了夏舒阑面前。
“夏小姐,江小姐没有告诉过你吧?她有将你们间的故事撰写成小说。”
看着夏舒阑茫然接过手机,叶婻惋惜着。
“我知道没人能劝得动你,但...在书中找找江小姐对你的爱吧,别作贱自己的身体,至少还是有人会关心你、心疼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