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感觉,怪怪的。
楼赛郎也想不通,等出了镇上,索性出了车厢,坐到车外头去了。
等到了栖云城楼家小院,还是楼赛郎当苦力,把贺秀贞背进去……
这个时候就显出有仆人的好处了。
不过盏茶工夫,就大略收拾出了一间房,床是从书房里搬过去的罗汉榻,现买来不及,只能凑和使。
被褥床帐这些都有现成的。
热水也是现成的,还有人帮忙……杨婆子和彩枝两个人一道,帮着里外洗了个* 干净,就是一头枯发,也在洗过后,用梳子篦子细细打理了一回。
洗干净就换上了新的里衣外衣,贺秀贞躺在簇新柔软的床铺上,望着洁净素雅的床帐,贺秀贞觉得,此时就算是死了,倒也是清爽。
当然,能活着,还是尽量活着。
不然还得让楼家姐妹俩折损一笔烧埋银子。
第153章 她还能写。′w·a_n\z~h?e*n.g-s¨h`u?.′n/e¨t.
天光渐渐地亮了, 院中传来了窸窣之声。
不一会儿,就又传来了打扫院子、灶房淘洗、院门开关等诸多的声音。
听起来,每个人各司其职, 忙中有序,有压低的招呼声, 却没有尖利的谩骂和暴怒的摔打。
这个小院里唯二的主人,就是楼家姐妹。
楼家姐妹虽然在任家自称表亲, 其实不过托词而已。
就是拿个大杆子来, 使劲扒拉, 也打不着……连远亲都不是。
昨日贺秀贞硬撑着起来, 喝了几口儿媳杨氏送来的稀粥。
那粥是越发的稀了,几乎能清晰地照出她那张干枯待死的面容来。
那时, 她就觉得自己怕是活不到三天后了。
任家上下, 老的小的,没有一个不盼着她死。
她还没有被挪到前院时, 两个小孙子经过她的屋门口,都要捂住鼻子,啐上一口, 飞快地跑开。`l^u_o¢q`i\u.f_e?n¢g~.¢c^o¢m′
她的相公任大, 自打她病得起不来后,虽然同住一个院里,就没有过来看过她一眼了。
最多在房门口,装模作样地大声叮嘱儿媳杨氏, 让她好好照顾婆母。
但这叮嘱还不如没有, 只会让杨氏对她更加不耐和愤恨。
至于她那个便宜儿子, 当初她来到任家,任宝不过三岁, 是她担起了母职,做饭缝衣,洗洗涮涮,在任宝六七岁时,还亲自为他启蒙。
只是任宝打小就顽劣,每每将笔一扔,将纸撕烂,说是手疼头疼。
婆母也由着他任性,总说孩子还小,贺氏不过一介女流,懂个什么,竟还充起女先生来了!
她任家的大孙子,等送去了私塾,自然是聪明厉害,天生读书种子。
可慈祖多败儿,任宝勉强上了两年私塾,就因为打架被撵了出门。
虽是上了私塾,也不过就是识了几个字罢了。
后头任家铺子连年亏损,只好关张出租挣些家用,到任宝娶妇时,就只能倾尽了家底,连她从娘家带来的首饰,都要拿去充作聘礼。
更不用说儿媳杨氏两回生产,养育两个孙子孙女,都是她在忙里忙外,又掏银子雇仆妇来照看孩子。
一等到她倒下,任宝和杨氏两个,觉得她是好不了,将她抬出卧房,扔到了后院的小柴房里。
她卧房里的那些特件,值钱的不值钱的,也都被这两口子分尽了。
当真是,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
可就在她困在柴房等死之时,楼家姐妹来了!
这两姐妹年纪轻轻,却是行事果决,风风火火。
楼家大姐,初见她就自报家门。
“鄙人楼欣月,有个青萍客的笔名。”
青萍客!
这个名字,漫说在栖云城了,就是整个源北道,也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青萍客笔下的侠女,英姿飒爽,千里独行,斩邪除害,敢作敢当。
虽然出道至今,只写了三部话本,却已经在栖云城里,是鼎鼎大名的名家作者了。
传闻这是位剑胆琴心,侠骨柔肠的青年书生,寄情志于话本小道。
当初头一本边塞侠影录问世,她就买了来细细研读,看到精彩处,忍不住拍案叫好。
偶而也会幻想,若自己年轻时习的不是文,而是武的话,是不是现在过的,也会是别样人生?
至于后头的话本,铁血江湖她才买下,身上的旧疾就开始发作。
在被任家人冷待的日子里,看到风二郎身负冤屈,爷娘受累,族亲背叛,爱人别嫁……有好几回,她泪湿衣襟,掩卷痛哭。
扪心而问,她这半生,痛不痛,苦不苦,恨不恨?
可苦是自找的,痛是活该的,她只能自恨。
但很快,这样自怨自艾的日子也不再有了。
青萍客的第三本话本剑寒雪山上市的时候,她无力再动笔,手里的银子也被任家人用各种理由给索要光了,她连一本话本都买不起了。 她自诩灵性清高,笔耕十几年,赞誉有之,挣来的银子也不少,曾经也有远近的书友时常上门来探访。
可她怎么就落到了这般田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