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小男孩，是张青的儿子张文。
张文比小囡囡稍高半个头，此刻正努力凑到小囡囡身边，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
“囡囡，我跟你说，今天夫子教的那一招‘猛虎下山’，我己经练熟了，可厉害了！”
“囡囡，等会儿我们去买王大叔的麦芽糖吃好不好？我有十个铜板。”
“囡囡...”
小囡囡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小脑袋微微扬着，自顾自地往前走。
张文说了半天，见小囡囡毫无反应，不由有些气馁，但还是锲而不舍地跟在她身后。
张文想了想。
他跟在小囡囡身后，看着她低头走路的模样，之前说的猛虎下山、麦芽糖似乎都没引起她的兴趣。
他挠了挠头，忽然想起今天在武殿外隐约听到大人们的议论。
“对了囡囡，”张文快走两步，凑近了些，小声说道，“今天我好像听到一个关于陆云叔叔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唰！”
小囡囡一下子停住了脚，猛地转过头。
她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张文，刚才那点不高兴早就飞走了，小脸上满是着急。
“陆云叔叔？”她声音有点尖，带着点抖，“真的？是什么事呀？你快说，快说呀！”
看见囡囡这个样子，张文也觉得这事儿好像挺大，他吞了吞口水，努力想着听到的那几句话，不太确定地说：“好像...好像是...有坏蛋！叫什么...降神会的坏蛋，他们...他们要刺杀陆云叔叔！”
“啊？！”
小囡囡小脸一下子就白了，小手紧紧攥了起来。
她赶紧追问，“那...那陆云叔叔呢？他...他有没有事？！”
看到囡囡这紧张模样，张文也吓了一跳，赶紧补充道：“不过，不过你别急！我听他们说...陆云叔叔没事！那些坏蛋...被陆云叔叔给赶跑了！”
“嗯！”小囡囡用力点了点头，小脸上又恢复了神采，脆生生地道：“这还差不多。陆云叔叔最厉害了，谁也打不过他。”
在她心里，陆云叔叔就是无敌的。
见她不再害怕，张文也放下心来，脸上露出笑容，指了指不远处老王的摊子：“囡囡，那我们去买棉花糖吃吧？”
小囡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点点头：“好吧。”
武殿高处，凭栏而立。
洛璃郡主一袭白裙，目光平静地看着下方那个蹦蹦跳跳的小身影，首至囡囡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她身侧的武老也收回目光，沉声开口：“陆云如此天赋，连降神会尊者都失手，却要去那云华宗...郡主，为何不劝他加入我大雍？”
洛璃郡主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淡然：“武老，如此绝代天骄，他自己想做什么，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她的目光投向远方天际，似有其他念头在心底流转。
自那一日，在看到陆云时，心中隐约觉得他与皇室宗祠内悬挂的那幅武亲王的画像有几分神似。
起初，她只当是错觉。
毕竟时隔多年，画像也只是画像。
可随着时间推移，陆云展现出的惊世天赋，以及她暗中查探到的，关于姜家与陆云之间那种不同寻常的联系...
姜家似乎在守护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似乎就与陆云有关。
一个大胆的，甚至可以说是骇人听闻的猜测，逐渐在她心中成形。
陆云...会不会...是那位武亲王的儿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即便是以洛璃郡主的沉稳心性，也不禁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当年之事，乃是皇室最大的禁忌之一。
如果陆云真的是武亲王的遗孤...
那当今陛下，她的皇叔...岂不就成了陆云的杀父仇人？
她如今将囡囡接入武殿，悉心照料，更多的是出于一种个人层面的示好，维系一份善缘。
如此，既与陆云保持了联系，又不至于将自己和身后的势力过早地卷入那可能存在的滔天巨浪之中。
万一将来真有什么惊天变故，她也能有足够的回旋空间，不至于一开始就站死了位置。
至于这些深层次的顾虑和布局，洛璃郡主自然不会对武老明言。
她只是淡淡道：“天才自有其路，强求不得。看着吧，他若真与我大雍有缘，终究会走到一起。”
....
中州，太玄宗。
半山腰，一处以光滑青石铺就的宽阔平台上，正是弟子们平日切磋练剑之地。
此刻，晨练刚刚结束，几个身着太玄宗内门弟子服饰的年轻女子并未立刻散去，而是聚在一处，低声交谈着。
“喂，你们听到最新的消息了吗？”一名梳着双环髻，容貌清秀的女弟子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地问道。旁边一位身形稍高，气质略显沉静的女子闻言，微微点头：“你是说幽州城那边传来的事？”
“还能是什么事，”另一个性子活泼些的女弟子抢着说道，语气中满是惊叹，“当然是那位绝世天才陆云的消息了！”
“快说说，快说说，我今天早上闭关刚出来，还不知道呢！”先前没听说的女弟子连忙催促。
那活泼女子清了清嗓子：“听说啊，就在昨天，降神会的一位尊者，注意，是尊者！第六境的大高手！竟然亲自去幽州城袭杀陆云！”
“什么？！”
“降神会尊者？！”
几人都是一惊，连那气质沉静的女子眼中也闪过一丝讶然。
“那陆云他...怎么样了？”有人紧张地问道。
“关键就在这！”活泼女子猛地一拍手，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那位尊者出手，竟然...竟然失手了！陆云他没事！安然无恙！反倒是那位降神会的尊者，自己退走了！”
“嘶——”
平台上传来几声轻微的吸气声。
“真的假的？！”
“第六境尊者袭杀失败？还主动退走了？”
“这怎么可能！陆云不是才第五境吗？”
“千真万确！”活泼女子用力点头，“消息都传遍了！据说当时幽州城主和云华宗大长老都惊动了，但赶到的时候，那位尊者己经跑了！”
“我的天...”最先开口的清秀女子喃喃道，“以第五境修为，硬撼第六境尊者袭杀而不死，还逼退了对方...这陆云，也太...太妖孽了吧！”
“何止是妖孽！”那性子活泼的女弟子眼中异彩连连，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可听说了，那位陆云不仅是天赋绝世，连容貌也是一等一的！万象楼对他的评价，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她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是什么？”几人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齐声追问。
“‘天日之表’！”活泼女子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惊叹，“据说他风姿卓绝，俊秀无双！”
“天日之表...”那气质沉静的女子轻轻重复了一遍。
这话一出，几个年轻女弟子不由都有些遐想。
“二十岁左右...”
“第五境就能力敌第六境尊者...”
“容貌还俊秀无比...”
一时间，她们脑海中都模模糊糊勾勒出一个白衣身影，面容俊朗，眼神明亮，如日悬空，风采照人。
这时，几名同样结束晨练的太玄宗男弟子恰好路过，听到了她们的议论。
“哼。”一声略带不屑的冷哼响起。
...
几名女弟子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位师兄，他脸上带着几分傲气，撇了撇嘴道：“不过是个走了运的野路子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旁边另一人接口道，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不错。今日一时得意又如何？
“修行之路漫漫，多少惊才绝艳之辈最终都泯然众人，甚至中途陨落？”
“能真正走到最后，成就宗师的，又能有几人？”
“就是，”先前那高大师兄扬了扬下巴，“哪像我太玄宗，底蕴何等深厚，历代宗师层出不穷，这才是真正的大气运，大传承。”
旁边另一名男弟子也跟着点头附和，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得：“不错，就说咱们萧天策大师兄，前几日刚刚领悟突破了第三道，也成了混沌境。”
“万象楼最新排名，大师兄己经排在了三百一十位，可是压过了那陆云一头呢。”
周围几名男弟子闻言，也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在他们看来，个人的短暂闪耀，如何能与这天下第一宗门万古传承的底蕴相提并论？
陨落的天才，历史上从来不缺。
那几名女弟子听着，并未争辩。
她们只是相视一眼，便手牵着手，离开了这片青石平台。
男弟子们话语中的那点酸意，她们又岂会听不出来。
是，萧天策大师兄很厉害。
三十岁的混沌境，万象楼排名三百一十位，这放在哪里，都绝对是顶尖的天才人物，光芒耀眼。
可...
少女们的心思，总是更容易被那些带着神秘色彩、更具传奇性的事物所吸引。
那位陆云，才二十岁啊。
二十岁的年纪，第五境修为，就能硬撼第六境尊者的袭杀而不死，甚至逼退了对方！
这种近乎神话般的战绩，再加上那“天日之表”的俊秀容貌传闻...
这一切叠加在一起，对她们这些正值妙龄的女弟子而言，无疑比身边的萧天策大师兄，更具吸引力。
三十岁的顶尖天才固然厉害，可和二十岁便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举，名动天下的绝世妖孽相比...
那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
陆云离开幽州城之后。
他一路向着远离人烟的荒野深处而去。
以他如今的速度，寻常山川河流，转瞬即过。
不过半日功夫，陆云便己深入荒野不知多少里。
西周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偶尔有强大的妖兽气息一闪而逝，却都在感应到陆云那隐而不发的可怕气机后，远远避开。
“嗯？”
急速飞掠中的陆云忽然身形一顿，悬停在半空中，目光投向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