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听完月初宁的问话,点点头,“我……我当然记得婆婆的样子。”
当年她产后虚弱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这期间婆婆天天都来闹,所以她对婆婆的模样印象深刻。
但她不知道月初宁这孩子突然问这个要干什么。
月初宁对沈萤微微一笑,“那查查柳医生家住哪里,让苏姨去见一见柳医生的奶奶,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沈萤摇摇头:“我查不到她的个人资料,除非跟在她身后回家。”
但她忙得像个陀螺一样,不像清闲的柳蓓儿,每次柳蓓儿下班了,她都还在忙。
“萤萤,你跟小初宁在说什么呢,你们要妈去看……看什么柳医生的奶奶啊?”
苏茉听到柳医生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有点后怕。
柳医生还是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
沈萤忽而想起来,两天前柳蓓儿的奶奶因为脑中风被送到他们医院抢救了,但直至现在也昏迷不醒,还在重症室里。
这下是查也不用查了,只要让苏茉去一趟医院看一眼柳奶奶,就能弄清楚当初柳蓓儿针对苏茉,是因她父亲的关系故意为之,还是巧合撒气了。
起初苏茉不愿意回医院。
她不想被医院的柳医生、许院长他们知道,她还留在康市的事。
对于她来说,这些人就是权势滔天,能轻易捏死她的大人物,她实在是不想再惹任何麻烦了。
也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事件,再次牵连沈萤。
虽然沈萤很快就会调往军区医院,但她总是害怕女儿在市医院最后的一个半月工作期间内徒增什么意外影响到工作。
她和女儿都是平头老百姓,哪里斗得过柳医生和许院长那种有权有势的人。
沈萤被苏茉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
耐心劝了苏茉好几天,最后给苏茉保证绝对不会有人认得出她,苏茉才不得不答应下来。
沈萤给苏茉做了个变装。
戴上头巾保住整个脑袋,还把脸抹得乌漆嘛黑的苏茉犹犹豫豫地再次到了医院。
她现在这副样子就像许多天天下地干活被晒成古铜色的乡下婶子一样,就连她从扫地的老乡面前经过,老乡也没认出她来。
可她还是有一股做贼心虚的感觉,害怕许院长或者柳医生会突然冒出来,认出她,并拦下她,质问她怎么还敢出现在医院。
“站住,你是来干什么的?”
她那鬼鬼祟祟的步伐还是被一名护士拦住了,“来看病还是来探病的?”
苏茉一抬头,吓得魂飞魄散,眼前拦住她的这名护士正是与柳医生关系十分要好的赵护士。
“问你话呢,赶紧说话!”
赵护士见这乡下婶子胆小如鼠哆哆嗦嗦地模样,就有点不耐烦了。
“俺是来探病的,护、护士同志,你知道俺老乡在……在哪个病房吗,俺是大石沟的,俺老乡姓王,俺们大队都叫她王大姐。”
苏茉磕磕碰碰地终于把事先安排好的借口说了出来。
赵护士看她说半天都说不利索,恐怕连她那老乡全名叫什么,得了什么病都不一定知道,顿时就不愿意在这里陪她耗时间了,随口指了护士站的方向,让她自己去护士站问。
“谢谢护士同志,谢谢谢谢。”
苏茉低头不住道谢,直到赵护士走远了,她才松开刚才一直捏紧的手掌,掌心早已汗湿了。
以前她就在医院做打扫卫生的工作,要找到柳医生奶奶的病房对她来说是轻车熟路,不一会儿她就到了重症室附近。
正犹豫徘徊之际,身后忽然传来几道脚步声,吓得苏茉立刻就拐进了不远处放清洁工具的工具间里。
“我妈她大概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伴随着脚步声而来的,是一道急切而哀愁的中年女人声音。
苏茉心一提,总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好像听了很多年一样。
“是这样的苏同志,您婆婆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最坏的结果可能……可能……”
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医院帮老乡顶了一年多的临时工,医院的医护职工苏茉还算熟悉,立马就听出来了这是庞副院长的声音。
“庞院长您直说吧,我能受得住。”
中年女人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
“苏同志您别担心,保守估计的话,疗程结束后还是有希望能醒过来的,不过最坏的结果……也可能是变成植物人无法清醒。”
庞副院长斟酌着说道。
外面果然传来了中年女人小声呜咽的啜泣声音,然后就是庞副院长安慰对方的声音。
“柳夫人您别担心,柳老夫人一定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有机会醒过来。”
跟在他们身后的其中一个医护人员狗腿地开口安慰。
苏茉听到柳夫人这个称呼,盯着工具间的门板恍惚了一下,脑子里不自觉回想起当年她怀孕后柳白杨刚走不久时,那些上门找过来的柳白杨同事也是这么称呼她的。
这么说来,外面那群人簇拥着的那个中年女人,应该就是柳医生的母亲了。
不知怎的,苏茉这一刻特别想知道,外面那道像是听过很多年的熟悉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对方竟然也姓苏,或许……是跟她同村的也说不定。
她乡下老家那个村子里,除了七八家外姓人,其余都是苏家人,村里大部分多多少少都是沾亲带故的。
可她现在又不敢出去,否则一定会被人质问她为什么要莫名其妙藏在医院清洁工具间里。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恨她自己那又胆小又没用的性子了。
不光一事无成,白白蹉跎了半辈子,没能养育萤萤长大帮不到萤萤一点,却还要萤萤养着她。
她就是个没用的妈,只知道拖萤萤的后腿。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再也听不到。
工具间门板的缝隙里可以看得到外面走廊没人了,苏茉才失魂落魄从狭小的工具间里出来,连刚才背靠着拖把,身上染上了一些拖把味儿都没有察觉。
临近中午,这层楼的许多守床家属都三三两两的坐在楼梯间吃起了自带的午饭和干粮,苏茉混在一群家属里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