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芽
“我回来了。”桑烨站在家门口换鞋子，屋内的男人像是突然彻夜未眠一样，听到桑烨开门的声音，赶忙站起了身。
脸上岁月遗留下来的痕迹纵横，桑军见桑烨回来之后，开口担忧地说道：“你有受到短信吗？”
桑军本来昨天刚刚下班回来，手机里就突然看到了陌生人发来的威胁短信，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应该就是当年被桑军举报的那群人，一直都在暗地里威胁着他。
桑军并不清楚桑烨和警方合作联系到哪一步了，他只关心桑烨如今能不能够顺利地参加高考。
“爸，我们高考后就去南京。”
桑烨看着愁容满面的男人，开口安慰道。
这件事情通知的实在太突然了，桑军根本没明白桑烨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桑，你这是说什么呢？”
桑军站起身想要问清楚，但是腿上的新伤牵扯着旧伤，中年男人低声吸气了一声。
望着桑军腿上的新伤，桑烨有些无奈地上前扶住了男人，“爸，再坚持一会就好了。”
如今，桑烨和警方合作，已经快要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了。
只是收集证据可能还需要时间，一旦警方开始行动，想必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到时候，不仅仅是桑烨和桑军跑不掉，想必身边的人也会遭殃。
所以在警方采取行动的时候，暂时躲起来是最好的办法。
“那你高考怎么办？”桑军听完桑烨说的解决办法之后，只剩下最后一句话。
他有些混浊的眼珠子低垂着盯着地面，被晒黑的皮肤有些起皮，从桑烨的视角看过去桑军与记忆中那年轻的模样已经大相径庭了。
此时的桑军只剩下无尽的疲倦，与茍延残喘。
桑烨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来到桑军的身边，他一个人会待在这种生活中度过多久。
“我会参加明年的高考，或者是后年的。”
桑烨的声音里透露着坚定，他像是对于这种事情的看法并没有多大的模样，只是伸手拎了拎自己的书包。
“高考，很重要······”
桑军一时间就像是背着厚重行李旅行了很久的旅人一般，只是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嘴里嘟囔着这一句话，桑烨自然也能够听清楚，同时他也清楚高考的重要性。
只是相比较于这一件事，他还有更想要做的事情。
一旦是桑烨认定的事情，他就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看法。
有时候可以算得上是执拗了，桑烨将手中的书包放在一边，开始往外掏作业。
一本又一本练习册被少年放在桌上，桑军看着那高高垒起的练习册，能够感受到高三学业的繁忙。
“小桑，你成绩很好的。”
“可以考上任何一个好大学。”
桑军沉默了半天，又一次开口道。
“你要不还是回你妈那里去吧。”桑军开口劝阻道。
他直到这时，才明白陈春霞当时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了自己让自己儿子的命运也搭上实在不值得。
“爸这辈子就这样了，你还有好的未来。”
桑烨听到桑军的这一句话，拿笔的动作一顿，漆黑的眉眼盯着眼前的作业本似乎在出神。
“我不走，我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并不会改变。”桑烨知道桑军是害怕拖累自己这么说，但是这件事情是从他初中开始就认定的事情。
他不会让桑军一个人。
桑烨拿起手中的笔，顺滑的油墨从笔尖划出一道又一道辅助线，桑军盯着自己儿子的后脑勺。
似乎在什么时候，那个常常缠着自己买冰激凌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已经能够自己长成一棵树，来试图为他遮风挡雨。
桑军轻轻拍了拍桑烨的肩膀，眼底泛着水花，始终没好意思开口说出任何一句肉麻的话。
亚洲人常见的家庭，父母对子女的爱往往在看不见的地方。
“上次给你的考神符，你是不是已经送给那个女生了？”
桑军突然想起桑烨拜托他去求的符纸，看着桑烨的手边没有出现那个符，于是开口问道。
“嗯。”少年难得有些不自在地眨了一下眼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浓密的头发顶上有一个小旋，桑军盯着桑烨的那个旋久久地出神着。
随后脸上绽放出一丝温馨的微笑，他用力地拍了拍桑烨的肩膀。
“有机会让爸看看那丫头。”
“好。”
桑烨倒是也不扭捏了，而是擡头看着已经不再年轻的桑军，沉声说道。
眼底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定，桑军还没有见过桑烨的这副模样，似是感慨地说道。
“你小子，长得这么帅应该有不少丫头喜欢吧。”
“为什么刚刚转去南城一年还没到，就已经认定了这么一个丫头？”
听到桑军的这句话，桑烨还是第一次和人谈起这个话题。
说来也奇怪，他怎么也没有想过第一次提起自己的感情竟然是和自己的父亲。
“不知道，开始的很奇怪。”桑烨提起陈清沃时，眼底闪烁着的光芒没有被桑军省略。
似乎是从第一面起，就是一场命运的轮盘转动。
但是如果真的要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应该是成为朋友后，第一次见她在他面前流泪吧。
当时桑烨就觉得，为什么有人的反差感会这么大。
见桑烨这般柔情的模样，桑军也爽朗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桑烨的肩膀：“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先学习吧。”
被提起的陈清沃在自己家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少女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嘴里嘀咕着：“谁暗恋姐。”
正当陈清沃刚刚准备放下手机开始写作业的时候，蒋挽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喂？”
陈清沃将手机点了外放，随后继续翻开自己的作业本打算先刷几道数学题。
电话那头的蒋挽倒也没有急着说明来意，而是听到翻书声之后有些惊讶地问道。
“你在刷题啊？”
“对啊。”
陈清沃现在每天晚上都会刷题来保持手感，这个方法还是桑烨教给她的。
少女淡然地将手中的练习册翻过一页，随后见电话那头始终没有传来声音，有些奇怪地开口道：“你找我干什么？”
给自己打电话，却一直在唠些有的没的可不是蒋挽一向的风格。
被戳破了目的的少女慌乱地轻咳了一声，随后开口道：“我和你说件事情。”
“你说。”
“我好像有点喜欢上王帅了。”
蒋挽像是突然下定决心了一样，低声开口说道。
说完甚至还觉得有些羞涩，陈清沃都能够听到电话那头蒋挽在床上打滚的声音，嗷嗷乱叫。
少女憋着笑，声音里都带着笑意：“你才发现自己喜欢上王帅了吗？”
陈清沃很早之前就开始磕前排这一对cp了，但是自家小姐妹偏偏总是盯着那言情小说看，丝毫看不见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王帅眼底的喜欢已经都快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听到陈清沃这么说，蒋挽猛地又坐起身。
“真的吗，我有那么明显吗？”
陈清沃笑了笑，手指敲了敲奶白色的书桌：“这么说，你没有王帅明显。”
“什么？”蒋挽像是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一样，听到陈清沃这么说有些疑惑地开口。
“我感觉王帅八成喜欢你。”陈清沃早就发现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和蒋挽说。
“这···尊嘟假嘟。”
尊嘟假嘟是最近网络上流行的口头语，陈清沃听到蒋挽这么开口问，憋着笑回答道。
“尊嘟尊嘟。”
“那我是先告白还是等他告白啊？”蒋挽的思维也很跳跃，从刚刚确定自己的心意，就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表白这件事情了。
这个问题倒把陈清沃给问住了。
她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要不你等他吧，我感觉他应该会更憋不住一点。”
“好好好。”蒋挽本来这件事情憋在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听到陈清沃这么一说，她反倒没有那么别扭了。
随后又扯了几句，蒋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突然开口道：“对了，你以后想去哪里啊？”
“去哪里？”这件事情陈清沃还没有考虑过，她应该会想办法和桑烨填一座城市吧。
在陈清沃心中，她和桑烨现在和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知道桑烨的成绩很好，好到可以去任何一座顶尖的大学。
陈清沃也清楚自己这后两个月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会跟桑烨考一个大学，但是她只想离桑烨近一些。
再近一些。
“还不知道。”陈清沃没有说谎，她本来就打算看看自己的分数适合哪个学校就去哪个学校。
如果能够离桑烨近一些就更好。
听到陈清沃这么说，蒋挽却想法不同。
“你要离开江苏吗？”
蒋挽这么问道，陈清沃此时也说不准，其实她还挺想要去长沙的，因为她外婆家就在那里。
“唉，不知道，我那个鸟分，看看哪个学校要我咯。”陈清沃仰着身子靠在椅子上，一边盯着天花板发呆一边和蒋挽聊天。
蒋挽被陈清沃给逗笑了，两人又随便唠了一会便挂断了电话。
但是这一通电话，却让陈清沃不可控制地陷入了思考之中。
我和桑烨谁会先告白？
就算告白，应该也是高考之后吧？
耳机里是不停循环着的自己喜欢的歌单，为了不再让自己多想，陈清沃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望着摆在桌上的考神符，陈清沃轻轻吸了一口气，就好像重新注入了活力一般，手中的笔写下一个又一个数字与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