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帕卡德残躯落地的同时,金刚庞大的身影已经如陨石般轰然落在他身旁。
“吼——!!!”
金刚仰天狂啸,宣泄着无边的怒火。它看都不看地上仍在微微抽搐、喷洒着血泉的半截尸身。
巨大的脚掌如同踩死蚂蚁般。
“咔嚓!”
一声,将一名试图爬开的断腿士兵连带着他身下的岩石踏成了肉泥!
紧接着,它俯身伸出巨爪,两根粗逾树干的手指精准地捏住了帕卡德剩余的半截躯干。
那庞大的指力没有丝毫犹豫——捏紧,然后向两边狠狠一扯!
“噗——嗤——!”
令人头皮炸裂的肌肉撕裂、骨骼粉碎、韧带崩断的声音同时响起!
帕卡德残存的躯体像一截被撕开的、灌满了血腥垃圾的破布麻袋,被金刚狂暴地撕成了不对称的两片!
滚烫的鲜血、内脏碎片以及断骨如同泼洒开的颜料,呈放射状飞溅泼洒在金刚浓密的胸毛、周围的土地以及附近几块幸存的岩石上,留下大片的、触目惊心的猩红与惨白混杂的狼藉。
浓烈到令人窒息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压过了硝烟和臭氧的气息,弥漫在充斥着能量尖啸和山崩地裂的炼狱空间。
这幅画面,就是压垮幸存的十余名士兵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目睹引以为傲的现代武器在巨卵面前如同废铁……
亲眼见证他们的上级,那意志如钢的指挥官,被怪物像撕废纸般扯碎……
亲身经历超越常识的能量冲击和地狱般的声音折磨……
感受着大地在脚下崩溃撕裂,看着身边的同袍在金刚脚下化作肉泥……
所有的勇气、纪律、信念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怪物!上帝啊!它们是魔鬼!撒旦的造物!!”
一名金发士兵彻底崩溃,丢掉了手中的枪,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发出尖利不似人声的嚎哭,鼻涕眼泪混杂着耳孔流出的鲜血糊了一脸。
“逃命!跑啊!跑!!离开这里!!”
另一个黑人上士歇斯底里地挥舞着手臂,驱赶着身边仅存的几个吓傻的部下,自已则率先调头,连滚带爬地冲向未知的丛林边缘,完全抛弃了方向,只求远离那个喷吐着不祥光芒的巨卵和杀神金刚。
“艹!艹!艹!分开!都他妈分开跑!别跟着老子当活靶子!!”
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兵油子声嘶力竭地吼道,吐出的字句混合着血沫和口水,他猛地推开一个想拉他垫背的年轻士兵,自已则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扎进了弥漫着烟尘和电弧的灌木丛。
“主啊!你抛弃了你的羔羊吗?!”
“它们无敌!我们都要死!”
各种方言、各种腔调的绝望呼号、哭泣、告解、诅咒混成一片嘈杂的噪音。
武器被丢弃一地,沉重的背囊被砍断丢下,只为减轻一丝重量跑得更快一点。
建制?
命令?
活命是唯一的目标。
他们像一群被投入滚烫油锅的蚂蚁,哭喊着、推搡着、跌撞着,盲目地向四面八方溃逃,只想逃离身后那片吞噬一切的地狱中心。
……
就在这极度的混乱和恐惧之中,兰达教授的表现却异乎寻常。
当有人抓住他的胳膊想拉他一起逃命时,他像触电般猛地甩开,脸上混杂着惊恐和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
他踉跄着,几乎是以手脚并用的爬行姿态,极其狼狈但却目标明确地翻滚到一块巨大而相对稳固的火山岩后面,将自已蜷缩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岩石。
他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布满擦伤和淤青,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裂开一道缝。
他却全然不顾这些伤痛,甚至连耳孔流下的血滴在肩膀上都没发觉。
他像着了魔般,抖索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被压得变形、浸染着汗水和泥土的旧式硬皮笔记本,又从皱巴巴的衬衫口袋里摸出一支笔杆几乎断裂的钢笔,用沾满了污泥和血渍的手指,在剧烈颤抖中强行翻开本子,拧开笔帽。
“能量屏障…被动激发…还是主动识别?!…吸收…绝对的能量吸收效率…刚刚的爆炸当量…它居然一点损耗都没有…上帝啊…”
他双眼死死盯着巨卵那处裂缝里泄露出的、愈发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嘴里语无伦次地快速嘀咕着,笔尖疯狂地在纸页上划动,留下扭曲却清晰的字迹:
“……超固态结构?…中子星材质?不可能……能量光谱分析…见鬼!从未见过的超高能级峰值!…毁灭性…绝对是纯粹的…终极形态的毁灭能量…它在转化外部刺激来滋养已身?…反物质湮灭的微缩模拟?…防护…绝对护盾?空间褶皱?!”
他完全沉浸在自已的“伟大”发现里,近在咫尺的山崩地裂,头上飞过的滚石,空气中噼啪作响、足以将人灼伤的电弧,都成了背景噪音。
那些逃亡士兵凄厉的惨叫、不断传来的肉体撕裂声和金刚的怒吼,在他耳中仿佛也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裂纹、那光芒、那冰冷而伟大的“终极造物”。
然而,灾难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旁观者。巨卵方向再次传来一阵不稳定能量的剧烈嗡鸣和尖啸。
嘎啦!
轰隆!
一块被震落的、磨盘大小的巨石,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兰达藏身的岩块旁狠狠砸落!
“教授!”
一声嘶哑的吼叫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是康拉德!
在帕卡德发射信号弹引发混乱时,康拉德就挣脱了束缚,紧接着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
他凭着在越南战场锤炼出的坚韧意志和超乎常人的运气,幸运地避开了致命的直接冲击和大部分飞溅物。
他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迅速爬起,吐出一口混杂着泥土和血腥味的唾沫,第一时间将吓傻在原地、几乎失魂落魄的摄影记者布鲁克斯粗暴地拽了起来。
“布鲁克斯!看着我!呼吸!跟着我!run!”
他对着布鲁克斯的耳朵大吼,猛拍对方的脸颊。
布鲁克斯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刚才的一系列冲击掏空,只是凭借求生本能和康拉德的拉扯,机械地挪动着脚步。
他的双手甚至无意识地死死抱着他那台镜头碎裂、外壳变形的宝贝相机和那柄地质锤,这些工具此刻成了他与崩塌的现实仅存的一丝脆弱联系。
就在这时,康拉德瞥见了躲在岩石后陷入疯狂状态的兰达,以及那块朝他呼啸落下的巨石!
“该死!”
康拉德低吼一声,没有丝毫犹豫,拖着布鲁克斯如同拖着一个沉重的沙袋,猛扑向兰达那块岩石!
砰!
轰隆!
巨石重重砸在兰达刚刚侧后方的地上,溅起的碎石和冲击波将三人再次掀倒。
兰达被擦身而过的风压和碎石打得翻滚在地,手里的笔记本和笔飞了出去。
“不不不!我的…数据…”
兰达痛苦地呻吟着,挣扎着想去够那散落的笔记本。
康拉德强行拉起布鲁克斯,然后粗鲁但有效地一把将瘫软在地、嘴里兀自念叨着
“…茧…裂缝…终结…终…结…”的兰达拽了起来,夹在自已和布鲁克斯中间。
“没时间了!不想变成帕卡德那鬼样子就给我跑起来!布鲁克斯!跟上!兰达!你他妈还想当科学家就给我迈开你的腿!now!!”
康拉德的咆哮在混乱中如同定心砣,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命令。
他左臂箍着失魂的布鲁克斯,右臂死死架住瘫软的兰达,用肩膀和后背强行顶开挡路的灌木和垂落的藤蔓,朝着远离盆地、远离那散发着致命辐射的中心、大致向北的方向开始了亡命冲锋!
丛林成了他们唯一的屏障。
“run!foryLives!yougottArun!”(跑!为了他妈的活命!你必须跑!)
康拉德的嘶吼回荡在扭曲变形的丛林中,这是他最后的动员令。
这一刻,任何多余的思考都是奢侈。
只有一个念头占据所有人的大脑:逃离!用尽一切手段,跑得越远越好!活下去!
康拉德这小小的三人亡命团,抓住了金刚忙着撕碎最后几个溃散士兵宣泄怒火、而巨卵内部不稳定能量还在剧烈波动、裂缝尚未完全打开的短暂窗口期,一头扎进了浓密、混乱、剧变、且充斥着前所未有杀机的丛林!
……
空气里充满了刺鼻的混合气味——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甜腻、爆炸残留的呛人硝烟与硫磺、岩石和植物被恐怖高温烧熔焦糊的恶臭,以及一种更隐秘、更深沉的、仿佛臭氧层被撕裂后泄露出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辐射灼热感。
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气管,让人感到窒息般的痛苦。
身后的炼狱中心,声音编织成最绝望的交响:金刚那撼动山岳的、愤怒到极致的咆哮一声接一声,如同无形的重锤砸在逃亡者的背脊上。
巨卵裂口处发出的高亢嗡鸣与刺耳的尖啸并未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如同恶魔的低语直接在脑海里回荡。
大地持续不断的、越来越剧烈的震动一波波传来,如同巨兽在他们脚下辗转反侧,随时会将整片丛林拖入深渊。
最可怕的,是那道穿透浓密植被的缝隙,依然能看到巨卵裂缝中透射出的不祥金红色光芒。
藤蔓仿佛具有了恶意,每一次脚踝被缠绕,都带来死神拉扯般的窒息感。
断裂的枯枝如同尖锐的长矛,随时准备刺穿奔跑的身体。
脚下翻涌的地表让人如同喝醉般步履蹒跚,摔倒是家常便饭。
尖锐的树枝划破了脸颊和手臂,鲜血混着汗水刺痛伤口。
布鲁克斯数次被绊倒,全靠康拉德如铁钳般的手腕强行拉起,他的地质锤终于脱手掉入深不见底的裂隙。
兰达像一具行尸走肉,全靠康拉德的拖拽,口中只剩下无意识的呻吟。
康拉德本人则感觉胸腔仿佛被重物砸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肋骨摩擦的刺痛,汗水浸透了破旧的军服,与泥土、血迹混在一起粘在身上。
但他的意志不容丝毫松懈,他只有一个目标:把这两个陷入崩溃边缘的累赘带出这该死的毁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