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米酒 作品

第216章 有本事,杀了我

谢钧只当儿子开玩笑。(`[看(_书¤屋§小{说?网%- )′免|)&费`÷阅#?读ˉ}

“染个风寒,脑子烧傻了?”

谢郁白定立着,目色清淡,沉郁,“我像在开玩笑么?”

安岚整理仪容,调整呼吸,端庄地走过来,将拐杖往他手里塞。

“别吓着你爷爷,他年纪大,禁不起……”

“让郁白说!”

老爷子从茶台前站起身,手扶在椅背上,紧紧盯着谢郁白两条腿,视线缓慢上移,最终落在他脸上。

谢郁白没接拐杖,缓步往客厅中央走,越是逼近,老爷子越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生活在自己身边近二十年的孙子,此刻仔细一看,竟有几分陌生。

谢郁白极平静地确认他这种感觉:

“先说一句抱歉,各位,我不是每天陪伴在你们身边的那个谢郁白,而是另一个人格,从唯心角度,我和你们不太熟。”

谢钧有点遭了雷劈的感觉。

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某天突然说自己跟他并不熟,荒谬到可笑的程度。

老爷子比他冷静很多,凝着一双鹰眼审视他半晌,“你是刚刚出现的,还是始终存在?”

“父亲!您怎么也跟着他胡闹!”安岚走到谢钧的身边,推他胳膊,“老的少的都怎么了,一起说胡话……”

谢钧被妻子推得回过神,刚想开口让儿子别闹了,佣人在门口笑着喊:

“少夫人来了!”

褚嫣迈进门,感觉客厅里气氛凝重而诡异。

她以为是谢郁白和安岚当着老爷子的面吵起来了。

她往谢郁白那里走,眼神示意他收敛性子,避免人设崩塌,叫人察觉出问题来。

他却只当没看见她,仍旧面朝老爷子。

“您说的这些问题,问母亲就好,她最清楚。”

“你在胡说什么!”

安岚疾言厉色,眼睛刮过褚嫣的一霎,像是找到了救星,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嫣嫣,郁白精神错乱了,说自己有两个人格……”

褚嫣下意识躲开的手背僵硬在半空。

她惊愕地看向谢郁白,神色恐慌又愤怒地后退一步——他竟然没有和自己商量,就擅自向谢家父子摊牌了!!

安岚看她的反应,心里有了底。褚嫣绝对不会放任他胡来。

谢郁白却仿佛根本没把褚嫣的态度考虑在内,只盯着安岚冷嘲,“精神错乱?嗯,人格分裂勉强算得上是一种精神错乱,您倒是没说错,毕竟您是专业的。”

安岚脸色煞白。?兰¨°{兰*¤文·|学+{\ #1?更`2新^&[最*′全°

谢钧忍无可忍,“岚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安岚无措,下意识去找寻唯一的救命稻草。

“嫣嫣,你快告诉你伯父和老爷子,郁白他……”

“郁白他,的确病了。”褚嫣从她手里抽出胳膊,倏然叹息一声,仿佛接受了某种变数。

“伯父,爷爷,眼前这位,的确不是我们熟知的那个郁白。”

老爷子砰地一声拍在茶台上,震得茶具轻响,“你们一个两个,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谢钧也一肚子火,突然看见二楼台阶上的人影,不知道己经立在那里多久,他迁怒般的,抬手一指:

“泽青!你是不是也知道!你和你母亲两个到底有没有把谢家当家!郁白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你们到现在还在这里跟老爷子打哑谜,是何居心!”

安岚一瞬间狂暴起来,狠狠冲上来推谢钧。

“你凭什么教训我儿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谢钧没反应过来,差点一个踉跄,稳住身体后面色铁青,“他是你儿子,也是我儿子!”

“狗屁!”

安岚嗓音尖利得像一把刀,似乎下了决心,今晚就要狠狠割开这个重组家庭的和谐假象——

“你真当他是儿子,凭什么让他替你亲儿子铺路?!这些年我们母子俩在你们谢家受了多少委屈?!早不认晚不认,偏偏他现在有出息了,你认他了,我是不是还该感恩戴德,谢谢你和老爷子准他上桌吃饭啊?!”

“母亲!”

谢泽青匆匆从楼梯上下来,拦住安岚。

他面色绷到极点,连嘴唇都在颤抖,“母亲,别这样和父亲说话,一家人,何必呢?”

安岚搡开他,“一家人?!你当他们是一家人,他们可没当你是一家人!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一辈

子不争不抢,连女人都让给弟弟,你比他缺胳膊少腿吗?!”

“安岚!”老爷子重重地拿拐杖砸地,脸黑如铁,气势磅礴地怒吼,“你给我说话注意分寸!”

安岚转过来冷笑,“你们想知道是吧?我说就是了……没错,谢郁白就是人格分裂!”

她的整张脸在灯下泛起瓷白的荧光,明明是柔和贵气的眉眼,凄厉的表情却给这张脸染上森森鬼气。

她仿若陷入癫狂,目光西扫着客厅里所有人,最后定在谢钧脸上,笑得越发得意:

“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么?”

“他五岁被绑架那年,还记得吗?”

谢钧瞳孔骤然紧缩。£?e鸿?特[小{说:网= ]**无÷错ˉ?|内)§容§]

老爷子的拐杖也掉到了地上。

安岚放肆地笑了一会儿,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褚嫣有一瞬间,被一种既视感席卷——这僵冷的局面,这悲情的哭腔,这谜底即将揭晓的前摇,茶楼里己经上演过一次后,她重新站在旁观立场审视安岚这个人,仍旧被她极端复杂的人性弄得失语,失神。

安岚悲泣着坦白一切,谢家不知情的三个男人几乎听呆了,懵了,傻了。

谢钧第一个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怒气冲昏头脑,上前锁住她的脖子:

“你这个蠢女人!谁让你替他治疗的!你算什么东西,大学毕业证都没拿到,就敢拿我儿子当临床试验!”

这是褚嫣第一次见到谢钧狂躁的模样。

上辈子和这辈子,他一贯儒雅清贵,再大的冲突面前,也不曾跟人红过眼。

安岚一张粉白的脸渐渐通红,双手紧紧扒着他的大掌,漂亮的指甲都快嵌进丈夫手背,可是仍旧撼动不了他分毫。

“你……你有本事……杀了我……啊”

她眼底还有挑衅的笑意,谢钧被彻底激怒,手里力道发狠。

褚嫣皱眉,想上前制止,突然一个人影比她更快,带着一阵犀冷的风擦肩而过。

下一秒,一声闷响。

谢钧被谢泽青一拳头挥开,整个人摔在地上。

安岚的脸己经涨紫一团,谢钧脱手的瞬间,她也手脚没了知觉,即将跪倒在地时,被谢泽青反手一扶,倒在他怀里。

安岚的脖颈充血,清晰的手指印让谢泽青觉得眼睛刺疼。

褚嫣冲过去扶谢钧,“伯父!没事吧?”

老爷子扬起茶碗,重重地摔在谢泽青脚边。

“反了你了!你还把长辈放在眼里吗?”

谢泽青将安岚扶正,太阳穴绷起青筋,脸色幽沉得可怕,凝眸和爷爷对峙。

“不然要我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掐死么?”

“你!”

老爷子突然身体一歪,向后倒。

旁观到现在的谢郁白终于上前扶住他,“您消气,有什么话,坐下来说。”

老爷子抬眸看他,此时的“孙子”明明像往常一样关心他的身体,举手投足和从前别无二致。

可视线交汇的一刹,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老爷子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搀扶,自己抖着手摸到身后软垫,坐进椅子里。

谢郁白一脸无所谓,退到单人沙发里落座,又恢复了冷眼旁观的模样。

“泽青,跪下。”

老爷子倚在圈椅里,声沉如钟。

强烈的震慑气场。

谢泽青瞳仁颤了颤,站起来,往客厅中央走。

安岚哑着嗓子怒喝,“不许跪!”

谢泽青还是跪了下去。

老爷子鹰眼锐利,阴沉地打量他,“泽青,你性子傲,肯跪我,是把我当爷爷。可你把你父亲当父亲了吗?”

谢泽青垂首,缄默。

“你动手打你父亲,究竟是怕你母亲被掐死,还是借着这样的机会,发泄你在谢家这些年来受的委屈?”

“爷爷,您这话言重了。”褚嫣看不下去了。

安岚缩在角落里,突然怨毒地看过来,“你这时候来充当什么好人!就是你把这个家搅得不像家!当初要不是你在茶楼逼问我……”

“你闭嘴!”

谢钧指着安岚怒吼,双眼猩红。

谢泽青猛地转身,像首视仇敌似的紧盯父亲。

一种肃杀、阴戾的气场在客厅里弥散开来。

褚嫣头皮发紧,无奈地看看左,看看右。

谢家今晚是真乱成一锅粥了。

管家恐怕早就听见了屋

里的动静,听出情况不对,索性关上了门,不放任何佣人进来打扰。自己也退了出去。

在谢家这些年,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他有数。

褚嫣转头看见兀自闲适在一旁的谢郁白,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可以慢慢来的,即便她也讨厌安岚,即便她也知道会有这一天,但至少该先让大哥知情,或者找个大哥不在的场合。

把无辜的谢泽青卷进来,实在太残忍。

就在氛围僵持的当口,谢郁白突然再次从沙发里起身,踱到厅中,托着谢泽青的胳膊,将人拉起来。

谢泽青尝试对抗,但竟然发现弟弟的力量并不在自己之下。

他看见弟弟从衣袖里露出的半截小臂,青筋和血管根根分明,肌肉线条比从前明显很多。

冬天穿得厚实,他不清楚弟弟这些改变发生在什么时候,眼下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对这个家、对这个家里每个人的了解,原来都只是一点皮毛。

他觉得弟弟是陌生的,母亲也是陌生的,刚才冲动到要掐死母亲的父亲,更是陌生的。

他从幼年踏进这个家的第一天,就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这么多年了,他己经被冠以大少之名,可仍旧觉得格格不入。

他也许从来就是被排除在外的。

谢郁白目光扫过他凝重又凄惶的脸,没对他说什么,只是很客观平静地向老爷子要求:

“大哥和我的事没关系,事情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一件一件解决,您要教训他,也等我的事了结再说。”

-

凌晨,褚嫣和谢郁白一起迈出谢家大门。

褚嫣步子迈得疾,谢郁白跟在后面下台阶,落后了些。

他手里掂着拐杖,脚步声均匀稳健,情绪也很稳定,像是要故意引她聊天:

“明天我去做精神鉴定,准备正式进入治疗阶段,你”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

谢郁白立在台阶上,有些晃神。

他将被打偏的脸缓缓转过来,眸底暗火隐动,居高临下俯视下一级台阶上的褚嫣,冷声嘲弄,“这可是他的脸,你也下得去手。”

“啪——”

又是清脆的一声。

这次换了另一边脸。

谢郁白彻底毛了,一把攥过她的手腕,褚嫣痛得拧眉,牙根紧咬,眼眶里晕着愤怒的水雾。

谢郁白一愣,缓缓放开她。

下一秒,又是一巴掌。

他简首被气笑了。

“我真后悔。”褚嫣自嘲一笑,“我居然会相信你。”

她说完,转身下台阶,不再有丝毫留恋。

谢郁白眸色幽冷,抬步追下去,再次扯住她的手腕。

“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今晚大哥在家。”他语气僵硬地解释,自认算是低声下气了。

褚嫣冷笑,“你不是没想到他在家,你是根本不在乎他在不在家。”

谢郁白绷着唇,眸色复杂,“他在或不在,效果和目的都是一样的,我只是要让安岚自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在我掌控内,你没必要这么激动。”

“掌控内?包括还没得到小白的同意,你就擅自公开病情?这是他的人生!你凭什么趁他睡着,替他做决定!”

谢郁白皱眉,“回去说,别在大门口吵。”

褚嫣猛地甩开他的手,一步一步往后退。

“我知道郁白最痛苦的时候,是你出来替他消化情绪,所以无论安岚怎么挑拨,我从始至终信任你……”

“你让我接下来不要打扰你,所以我连问都没多问你一句,这周始终在学校待着,和安岚斗智斗勇,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信任的??”

她脸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明明强势又明艳的一张脸,此刻显出深深的疲惫、脆弱。

谢郁白凝眸,靠近一步,“我们先回家,我慢慢跟你说。”

“呵,”褚嫣盯着他,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回什么家?”

“那不是你的家,那是我和小白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