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野似乎没注意到她的难堪与愠怒,薄唇抿成锋利的直线:“难道我说的不对,我的生活圈子出现谁,和你有半分钱关系?”
萧野森冷的话语如重锤砸在米思甜的心中,平日里那个沉稳可靠的高大身影,此刻在她的眼中轰然崩塌。
米思甜的嘴唇止不住颤抖,眼眶瞬间泛红,周围投来的窃窃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她遍体鳞伤。
终于承受不住这份难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转身跌跌撞撞地冲进夜色里。
“米思甜!”
“思甜,思甜!”
同米思甜并肩而坐的两个女同志瞬间急红了眼眶,她们“嚯”地站起身,其中短发姑娘刚迈出两步,又猛地刹住脚步,转身时发梢甩出凌厉的弧度。
她杏眼圆睁,满脸愠色地朝萧野质问道:“萧营长,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这话说得也太伤人了!和女孩子相处连半分怜香惜玉都不懂?嘴这么毒,以后哪个姑娘敢和你谈对象?”
话音里裹着对萧野浓浓的不满,更藏着为好友打抱不平的义愤。
“怜香惜玉?”萧野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眼神里尽是轻蔑:“她也配?”
“你”
萧野不耐烦跟她掰扯:“少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的,有这闲工夫,不如赶紧回去教教你朋友,少干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蠢事!”
“说的对!”冷卉冷哼一声:“我们萧野用什么样的说话方式,用不着你们评头论足,倒是有些人,连最基本的边界感都拎不清!”
短发女孩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眶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她狠狠地跺了下脚,“不可理喻!”
看着短发女孩火急火燎追出去的背影,冷卉缓缓转回头,目光像探照灯般将萧野上下打量个遍。
萧野被盯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喉结不安地滚动:“怎么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什么不对?”
冷卉摇头,唇角却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倒没什么不对,就是那位女同志说得没错——你确实半点不懂得怜香惜玉。”
萧野心口猛地揪紧,正要开口辩解,却见冷卉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不过我喜欢!”
萧野觉得这句话就像根羽毛轻轻挠过心尖,又颤又痒更无处安放。
冷卉没觉察到萧野的异样,鼓励道:“除了我,你不需要对其他任何女同志怜香惜玉,大可继续毒舌到底!”
尾水锥管的安装进度较为固定,每天的极限状态下也仅能安装一节。
三节节管依次在三天内完成安装,等进入第四天,便是焊工的主场。
尾水锥管由技术组人员检测合格后,焊工便要对管节之间的环缝进行焊接。
焊接需要几天时间,等焊接完成,技术组检查探伤合格之后,便可进行混凝土浇筑。
在此之前,技术组的人员,每天只需要留两个人员轮流值守车间,面对火花四射的场景,其他技术组人员工作状态比较松驰。
“卉卉,今天没事我们去菜地种菜怎样?最早种的萝卜已经长大了,我们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可以扯两筐回来晒萝卜干。”
出了车间,晋鹏取下头上的安全帽,向冷卉提议道。
这段时间唐琳和冷卉下班后都回营区,也就只有中午时在宿舍厨房做饭吃,早晚两餐晋鹏都是随便弄点吃食,对付过去。
晋鹏最喜欢腊肉炒萝卜干或者回锅肉炒萝卜干,而冷卉更倾向于用萝卜干做成辣萝卜条,早上吃早餐时备上一盘,清淡的白米粥都能多喝一碗。
冷卉摘下安全帽,递给晋鹏帮忙拿着,自己将乱了的头发用手指头理顺,“行啊,等会儿我们多弄点青菜回来,中午我们做鱼肉火锅吃怎样?”
晋鹏听了不由好笑:“听你这话,好像水库里的鱼是你养的,想吃随时能捉上来一样。”
“差不多吧!我们家我妈钓鱼最厉害,等会儿让她去多钓两条回来,晚上提一条回去给我宋叔尝尝水库的冷水鱼。”
“冷卉!”
“谁在叫我?”
远处传来喊声,冷卉循声望去,发现是廖明启站在办公楼二楼的走廊,这会儿正朝她招手。
冷卉朝他挥了挥手,转头对晋鹏说道:“你先回去,我先过去看看廖叔找我什么事?”
“好,我先去菜地浇水,等会儿你直接去菜地找我就好。”
冷卉急急忙忙跑到办公楼,廖总在走廊那头一看见她就扯着嗓子喊道:“快点快点,有你的电话。”
“我的电话?!”
冷卉粗喘着气,想不出谁会给她打电话。
廖明启指了指他的办公室,“自己进去接听。”
这个年代电话费很贵,冷卉不敢耽搁小跑着冲进办公室,电话筒就搁在桌子上,她抓起话筒贴到耳边:“喂,谁找我?”
电话线另一头传来电流声,停顿几秒,对面传来:“喂,卉卉,是我。”
冷卉一愣:“爸,你没事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
至于冷永康怎么知道她在这里或怎么知道这里的电话号码的?
不用问,他一定跑去机械厂找过她了。
“没事我能打电话给你?我钱又不是多得闹得慌!”
冷永康的声音裹着不耐烦在耳边炸开。
“哟,冷永康同志,你吃火药啦!跟我说说看,是你二婚媳妇不准你上床,还是继子又惹你生气了?以至于你把气往我这里撒!”冷卉也阴阳怪气起来。
人生在世,生活不顺心常有。但冷永康不该将这气朝她撒。
她又不是他的出气筒!
冷永康听到冷卉不客气的语气,瞬间回过神来,缓和语气说道:“卉卉啊,爸不是朝你撒气,实在是你那话问得欠水平,我没事能给你打电话吗?不用问,打电话给你肯定是有事找你。”
“废话哪那么多?”冷卉懒得废话,直接问道:“那就言归正传,说吧,找我什么事?”
对面沉默了两秒,冷永康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脾气才说起正事。
“你奶住院了。”
“她住院就住院呗,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冷卉不上套。
“你就不问问你奶怎么住院了?也不关心关心她得了啥病?”
冷永康略带指责的声音传来,冷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她是我奶没错,但你别忘了,我现在跟了我妈。且我也不在A市,她住院我也爱莫能助。”
“话虽如此,但她终归是你奶,你得知她住院就没想过回来看看她?”
“没时间,也赶不回去。”冷卉似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了,冷永康同志,我出差这两个月,你的抚养费还没给我吧。要不,你去邮电局给我寄过来?”
“冷卉,你丧良心!”冷永康被气得有点口不择言,“你如今参加工作了,还想着让我给你抚养费。你就没想过关心关心我,你奶住院钱够不够,家里怎样?”
“钱够不够不是我该关心的,老太太她有两个儿子,难不成她儿子和孙子都死绝了?要我这个孙女来赡养她。”
冷卉嘴角挂起嘲讽的弧度,话说的够气人。
电话那头的冷永康气得脑瓜嗡嗡的,急促的喘息声穿透话筒传了过来。
“冷卉,从这件事我算看出来了,你根本就靠不住。以后养老靠你,我想我已经可以预料到只有睡桥洞的下场了。以后我抚养费不会再给你,不是爸无情,而是现在家里负担真的很重。”
声音顿了顿又响了起来,“我一个月就那点钱,家里过几个月马上又要多一个毛孩子,现在你奶又住院,我每天那点钱根本就不够用。还有,你奶这次住院是因为摔了一跤,腿摔断了,要做手术。钱还差一半,你帮爸想想办法?就当是爸向你借的。”
“我刚上班几个月,哪来的钱?”冷卉脸冷了下来,“你打电话给我,无非就是想让我从我妈那里拿钱。只是冷永康同志,你现在和我妈已经离婚,你哪来的脸把算盘珠子崩她脸上去了?”
“要我说,你妈年纪一大把,活这么久早赚了,有钱就治,没钱就认命。当初我妈受伤,她可做的很绝,宁愿看着我妈死,也不愿意出钱。”
“难道你真愿意看到你奶瘫在床上,见死不救?那可是你奶!”冷永康的怒吼震得听筒嗡嗡作响,“冷家这些年算是白养你了?”
“那还是你妈呢!你有钱就给她治,没钱就拉回去。别在我面前耍家长的威风,我不吃这一套!”
说着,怒气冲冲“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什么人呀?
没本事尽孝,来找她发火,她可不是他的出气筒。
冷卉死死咬住下唇,明明不该为冷家人的遭遇揪心,可胸腔里翻涌的酸涩却真实可怕,像有团浸透冷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堵在喉咙口。
冷卉归根究底,认为是受原主的情绪影响。
冷永康听着话筒里的忙音,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但在邮电局他又不好发火。
结果回到家,桌上摆着的就是杂粮粥和咸菜,简单的饭食就如点燃火药桶的火星。
“怎么又是粥和咸菜!”
他青筋暴起,猛地一脚踹倒桌边的长条凳。
木质凳子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正在一旁玩耍的小军吓得脸色煞白,“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你发什么疯?!”张大妞的惊呼声里带着愤怒。
冷永康手指着桌上清汤寡水,喉间爆发压抑已久的怒吼:“天天就吃这些东西,我他妈是世俗的凡夫俗子,不是庙里的得道高僧,顿顿清汤寡水,嘴里能淡出鸟来了!”
张大妞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要心惊肉跳地忍受冷永康的怒火,“家里就这条件,你想吃好点,你们兄弟俩多交伙食费,没钱还要吃得好,你想得倒美,吃屁你吃不吃!”
“粗俗!”冷永康额头青筋暴起,被小军的哭声弄得心烦意躁:“以前家里也是这么多伙食费,为什么以前够,现在不够,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你把家里的伙食费填进了这个拖油瓶的嘴里!”
说着,他的手指向一直躲在张大妞怀里大哭的五岁小军。
张大妞护着怀里的孩子,猩红的眼珠瞪向发疯的冷卉康:“冷永康,你说这话还是人吗?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吃多少?明明是家里吃饭的人多,赚钱的人少,家里钱不够用,你别拿我们母子发火。弄得好像我们没进这家门前,你们家就吃得起饭似的。”
被这话一刺激,冷永康想起了唐琳的好,虽说没为他生儿子,但至少她有份工作和一份不错的收入,能贴补家用。
冷永康逐渐冷静下来,看着因怀孕身材严重走形又邋遢的张大妞,厌烦地说道:“赶紧去弄一份鸡蛋汤,等会儿我要送去医院!”
简单的杂粮粥和咸菜,三大碗灌进肚子,还是觉得饿,嘴里更是寡淡无味。
吃完饭,碗筷往桌上一扔,冷永康提着饭盒骑车去了医院。
孙小娟踮着脚在走廊里来回踱步,饿得她是心里发慌,一看到冷永康的身影便快步迎了上去。
“大哥,你怎么耽搁这么长时间,这个时候才来,我和妈肚子早就饿瘪了!我饿着没啥,可妈刚做完手术,要是饿着影响恢复,这责任谁担得起?”
冷永康手里的饭盒被夺了过去,他没说什么,转身先进了病房。
“妈,感觉怎样?腿还痛吗?”
手术伤口的疼痛折磨的冷婆子整个人都蔫了,加上肚子饿,整个人折磨的脾气异常火爆:“你说呢?”
冷永康被怼,只好坐在一旁乖乖闭嘴。
孙小娟将两个饭盒打开,发现其中一份是鸡蛋汤,端起便坐到床边,“妈,今天是鸡蛋汤,您动了手术正好补补。”
冷婆子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这会儿也不用孙小娟喂,自己直接端起就喝。
不到一分钟,一碗鸡蛋汤就见了底。
她用袖口胡乱抹了把沾着油花的嘴,浑浊的眼珠转向冷永康,喉间发出沙哑的质问:“电话打通了没?你那前媳妇,愿意借多少钱?我这后续治疗可要花不少钱。”
一听向借钱,孙小娟喝粥的动作缓了下来,竖起耳朵想听听借了多少。
要知道自从冷永康和唐琳离婚之后,冷家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到了后来张大妞和她那个拖油瓶嫁进来,家里更是捉襟见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