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红色披风一角,在入口若隐若现。
罗昭心里闪过无数种解决方法,同归于尽?斩草除根?
还是……赌一把眼前这人,对慈恩寺、对哑奴车炎的态度!
他们原本确实考虑过拉这个年轻人入局。
罗昭望向厚重的窑壁,目光仿佛穿透了墙体,看到另一边层层叠叠的冰室。
他深知对方扼住了自己的命脉,根本没得选择。
不甘与困惑涌上心头:“你你明明哪都没去,究竟是如何洞悉这一切的?”
林知夏淡然一笑:“此案绝非临时起意的冲动之举。凶手的身份,早已藏在这座府衙——在那些任人翻阅的卷宗之中,昭然若揭。”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锋,“比如隔壁‘南家酒酿’的掌柜南承平。”
南承平此人,坊间素有“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名声。
自酒坊开张以来,屡次三番被人告上府衙:
酿酒发酵的气味引发邻家老妪喘疾、窖藏青菜离奇发酸、甚至邻居种不出青菜
桩桩件件,但凡有人“兴师问罪”,南承平竟全数认下,爽快赔钱了事。
最近一次,年初五人饮酒后“轻度中毒”,他更是大手笔地赔付每人两吊钱——这在咸州平民中,近乎一年的收入。
林知夏直视罗昭:“常人只道他老实可欺。但我翻阅卷宗时便存了疑:如此密集、起因牵强的诉讼背后,究竟是懦弱,还是别有用心?
查询他的户籍发现,他改过名字,二十年前,南承平曾是咸州府衙的一名狱卒。
而就在那时,他报案称女儿在慈恩寺上香后离奇失踪!官府后续却以‘目击者证明其下山’为由,与慈恩寺撇清干系。更有意思的是”
林知夏微微一顿,加重语气,“那名所谓的目击证人,在南承平还乡后不久,横尸街头。”
罗昭呆若木鸡。
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小案子,但林知夏超强的记忆力,将这些案子连结在一起,就会发现
这些邻里纠纷的源头,都是储冰引起的连锁反应。
冰窖会吸收周围的热向四周排出冷气,致使土地泛霜草木枯萎,蔬菜冻坏、酒质变酸等等一系问题。
而那些投诉,恰恰暴露了南承平试图掩盖的真相:他在酒坊深处,私挖并维系着一处大规模的地下冰窖!
顺着南承平这条线,再结合近年内府衙中因故消失的狱卒记录、近期行动的异常者。
以及案发当夜可能接触辽人的行踪轨迹,不难锁定他们这个小团体:
“驿馆伙计老丁、慈恩寺那位‘虔诚’的武僧毕方思还有你,罗大人!”
林知夏没有时间解释这么多,只是接连说出参与者的名字。
“五年前,你妹妹去慈恩寺求子后病逝,母亲也紧随她而去,你们都是育佛堂的受害者。”
罗昭眼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愤怒,拳头紧握,指节已然发白。
林知夏扫了一眼上面的亲卫,复又压低声音:
“我们的目标一致,阻止蔡阳起事,更要破坏他与辽人的龌龊联盟。
但你们选择的路——用暴力血祭引火,伤不到他的根基,还很容易暴露你们的身份。
没有我,蔡阳也能将你们揪出来,届时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林知夏眼神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光芒:“南家酒酿那座冰窖,已非隐蔽之所。必须交出去!
里面藏匿的一切——无论是作为‘物证’的尸体残骸、用于‘起事’的武器硝石硫磺——必须在今天之内转移干净!
唯有如此,我才能助你们暂时脱身,同时给蔡阳一个‘满意’的答复,赢得关键时间。”
她收回抵在罗昭咽喉处的匕首,语气缓和却斩钉截铁。
罗昭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到目前为止,对方说的所有事都是有利于他们的。
待二人从地窖里出来,林知夏的发丝上都染上了冰霜。
踏出杏林药堂的门槛,一股沉闷的湿冷空气扑面而来,天幕阴沉得仿佛要倾轧下来。
“娘,天阴得能拧出水来,怕是夜里要落雪……”不远处,一名归家的妇人牵着小童,忧虑地絮叨着。
林知夏扫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加紧步伐。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马不停蹄地在城内各个机要之所穿梭。
尽管军器库的驻兵严防死守,她还是透过门缝一角,再次瞥见了那日装载着“布匹”的诡异车队。
她心中了然:这支车队进城登记的日子,正是多吉三兄弟入城之时!
只要核对布商的原始登记文书,便能戳破那本账册上关键数据的真伪。
这正是她下一步验证蔡阳通敌铁证的关键。
面对蔡阳催促进展的急迫传召,林知夏稳若磐石,并未透露半个案情细节,只是掷地有声地立下军令状:
称明天一定能抓到凶手,若是食言,就提头来见。
其实这案子今天就可以解决,但是林知夏知道,案子一破,她就不能这般随意地查阅府衙的卷宗了。
她将近五年的州志都翻了一遍,这里面记录了咸州大大小小的事件。
蔡阳听到林知夏的“豪言”,没有丝毫喜悦,眉头反而锁得更紧。
在他看来,真正胸有成竹之人,怎会轻言提头?
焦躁之下,蔡阳决意再派一名贴身幕僚暗赴府衙,名为协查,实为掌控局面。
罗昭奉命接待这位幕僚时,手心渗出冷汗。
他愈发佩服林知夏的“远见”——对方早就预料到蔡阳必然派人“监军”,提前布下了应对之局。
只是,南家酒酿的“转移”正在惊险进行,每一步都暗藏杀机,他忍不住在心中祈祷。
暮色正浓时,蔡府下人们正为即将到来的夜宴奔忙布置。
然而,负责“照顾”林知夏起居的妇人,此刻却怀揣着巨大的秘密和恐慌,步履匆匆,径直奔向蔡阳的书房。
这两天,妇人日夜不安。
那日林知夏将沐浴的水都倒在了屋子里,她在用竹筒舀水时,竟有可疑细小暗红血块粘附在她的粗糙手掌。
她冒险拾回了林知夏丢弃在茅厕之物——那分明是女子月事所用!
妇人不识字,只觉得此事荒诞,男子怎会来月事。
她想起说书人讲过的,花家女代父从军的故事。
之后的两天,她开始仔细留意,甚至找机会,在对方换衣服时,躲在窗户那里偷看。
可是林知夏很小心,每次都是站在死角,门窗也是关得死死的。
连贴身衣物也都是自己清洗。
这反常的举动恰恰证明了其心虚。
蔡阳闻言惊愕之余,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脑海里浮现对方姣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