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不敌众啊!
另一边,未能追捕到江成一行的士兵,便将一众伶人与伢婆扣上了“辽国细作”的罪名,统统押入府衙地牢。
地牢深处,林知夏正低声询问着什么。
罗昭右手缠着绷带,即使知府龚盛让他回去休息,他依旧坚持守在府衙。
他伤在手上,其他地方并没有影响。
昨晚他和南承平一番长谈,对方理性的剖析让罗昭意识到自己此前的态度有失偏颇。
林知夏才来咸州不久,对方对蔡阳的性情没有那么了解。
虽说他们是在林知夏半强迫下接受那个计划,但他自己没有预想到蔡阳的报复,是他自己的疏漏。
而且,现在狱中关的这些人,都是对方救下的。
想通这些后,罗昭今日见到林知夏的时候,态度缓和了很多。
育佛堂的事并没有被压下去,事情传开后引来了更多信徒聚集在慈恩寺山下。
寺里已经闭门谢客。
罗昭坚持留在府衙,一是照看地牢的人,二来,他们已经开始策划,趁机对蔡阳实施刺杀。
他需要搜集情报,拟定周全之策。
他看着林知夏的背影,并未言说此事。
当蔡府的亲卫押着伢婆与惊慌的伶人进入地牢,月奴猛然在人群中发现了自己兄长!
这两日,他虽穿着粗布麻衣,吃着和狱卒一样的粗陋牢食,神情气度却已大不相同。
因他是林知夏的书童,狱卒待他也算温和。
看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伢婆,月奴心里涌起一股畅快。
可听到狱卒说,兄长是被当作辽国细作抓进来,他脑子轰地一下就炸开了。
他扑过去,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却被士兵粗暴推开。
他兄长在铁栅后泪流满面,嘶喊着让他活下去。
狱卒扶住月奴,让他不要白费力气。
一旦被冠上细作之名,无论招与不招,都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间地牢。
月奴彻底慌了神,宴席上的自荐让他明白,想要得到某样东西就必须主动争取。
他冲到林知夏面前,不顾地上那未干透的血污,直接跪了下去。
“公子,求您救救我哥哥,我哥哥他不是细作。我们我们就是太饿了,想吃顿饱饭,才会入这一行!”
林知夏看到被抓的人里面,没有江成四人,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
在宴会上,蔡阳就曾试探过自己,这时候,她不能插手。
况且她一向在蔡阳面前扮作深恨辽人,若此刻替伶人出头,岂不自相矛盾?
她沉下脸来,一脸严肃道:“既有嫌疑,审问清楚便是,你要谨记你的身份,若是他们查到你头上,我亦不会多说一句。”
林知夏说的绝情,一番话直接堵住了月奴的嘴。
膝盖处,被血水浸湿的寒意让月奴瞬间清醒。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因为对方一时的宽容而忽略对方高高在上的身份。
贵人总说云泥之别,是了,高悬九天的云霞,怎会垂怜泥土里挣扎求生的蝼蚁。
月奴整个人颓废下去,似是有鬼魅刹那夺去了他的生机。
罗昭不知内情,不作评论。
从地牢出来,罗昭和林知夏按照计划,去了几处可疑的地方搜寻老丁和毕思方。
这些地方都有生活过的痕迹,但早已人去楼空,此行搜查,不过是为演戏给尾随的亲卫看罢了。
在外搜寻一天后,林知夏回到档案阁。
罗昭还有伤在身,林知夏便让他先回去了。
蔡阳要求,每日都要将调查进度上报,林知夏写完奏报,故作忙碌,在书架前不断来回移动,取下各种卷宗。
暗中窥视的楚亦,见她翻阅如此多卷宗,似有在咸州长久扎根之意,疑心又淡了几分。
待到林知夏第五次走进最里面的书架,楚亦已彻底放松戒备,亲卫也不再往这边多看一眼。
林知夏背对着外面,刚刚写公文时用的是右手,这会换作左手执笔。
她快速地在纸上写下小双、二狗和枣子村的情况。
江成要留在咸州,急需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处。
咸州的皇城司察子,没有信得过的人,林知夏就想到了二狗。
她一直想去一趟枣子村,通过二狗找到那位好心的钟叔,了解瓦桥关的情况。
不过,她来咸州的第一晚,就曾向驿馆伙计打听过。
这事蔡阳知晓,以他多疑的性子,若还在怀疑她与伶人的关系,说不定会派人去搜查。
只要等对方搜查完毕,疑心稍解,枣子村便可成为绝佳的躲藏点。
林知夏这般想着,将所有事情都写了下来,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两页纸。
想让二狗信任江成,就得把小双与其之间的羁绊交待清楚。
她特意用左手书写,就是以防万一。
万一真被发现,她还有狡辩推脱的余地。
将信笺藏好,林知夏回到书案前,又埋头看了半个时辰的关于咸州民生的卷宗,才起身离开府衙。
子时过后,楚亦来见蔡阳。
“她今天没有梳洗就睡了,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往日婆子的禀报中,对方可是日日梳洗的。
蔡阳不以为意,对方身为女子,既知有人暗中监视,这样做也属正常,只是他挑眉扫了眼楚亦。
“听你的语气,似乎很是遗憾?”
楚亦淡然一笑,未置可否。
蔡阳眯起双眼:“你不会看上她了吧?”
楚亦没有否认,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她查阅卷宗时,习惯先看浮票辨识类型,归置时也按类摆放,娴熟异常,对衙门公务似乎……格外熟稔。”
卷宗上的浮票代表了事件的类型,楚亦曾在京中任职,对这些很了解。
蔡阳捏紧手中茶盏:“如此看来,倒像出身官宦人家,有一位行事开明的长辈。可她跟我说,她父亲只是个教书先生。
这点,我跟我六弟确认过,他们的说辞完全一致。”
楚亦不解:“你既然一直怀疑她,为何又放任她待在府衙,还给她那么大的权限?”
蔡阳轻哼一声:“起初用她的时候,我可不知道她是女儿身!此等隐情,她一直未曾向我坦白,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
至于府衙里的文书,还影响不到我,就算真让她发现点什么,只要在我的眼皮底下,我随时都能解决了她!”
蔡阳一如既往的自信,他身边有才可用之人并不富余。
对方精通案理,又有一腔护卫大宋的热忱,这样的忠勇之士,正是他身边最稀缺的。
屋门被敲响。
“进。”
随着话音落下,楚亦已如狸猫般无声跃上房梁。
“大人,枣子村已彻底搜查,没有任何异常。”
“加强巡逻,发布悬赏令。”
士兵领命退下,楚亦落回地面。
蔡阳起身:“走吧,随我去见耶律容。”
最后那批兵器,因为多吉三兄弟身亡,交易搁浅至今。
耶律容对命案一事很不满意,蔡阳已经预料到对方会借机索要赔偿,是以心情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