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面色也变得阴沉起来,他可是记得,自己当初好像因为军屯的事,为孙传庭背过书呢,那份写着自己画押的题本,现在应该还在孙传庭的手里。
“诸卿,今日就先到这里。”
“英国公、辽国公、定国公、首辅、李邦华、郭允厚,你们几人留下,其余诸卿暂且回去署理公务吧。”
“臣等告退。”
等其余诸臣走后,朱由检对王承恩道:“大伴,给诸卿赐座、上茶。”
“臣等谢陛下。”
待六人坐定后,朱由检看向张维贤道:“英国公,你的身体……?”
“启奏陛下,生死有命,老臣已经是时日无多,这才上书陛下,请陛下复祖制,允五府及各地卫所、各营,拥有独立与兵、户两部之外的仓房,用以存放大军所需的粮草、军械。”
“老国公……”
孙继浚和徐希臯听张维贤这么说,也都面色骤变。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转头对温体仁三人道:“首辅、李卿、郭卿,你三人怎么看?”
郭允厚面露忧色道:“陛下,臣以为不妥,如果允许各地卫所和各营,拥有独立的仓房,那一旦有人心怀异心,我大明……”
“一派胡言!”
孙继浚豁然起身,大声反驳道:“按祖制,兵部掌调兵权,没有兵部的调兵文书,谁敢调动一兵一卒?”
“就算是有人造反,那肯定也是兵部有人,和那些乱臣贼子勾连。”
“辽国公,若有那野心勃勃之辈,岂会在乎有无兵部的调兵文书?”
郭允厚的语气倒很是平静。
定国公徐希臯左右看了看,也知道该自己说话了:“郭部堂,当初太祖皇帝在时,不说军屯粮仓,就是地方粮仓也在各卫手里,咱也没见谁起兵造反不是?”
李邦华起身道:“太祖皇帝起于微末,凭三尺剑光复神州,试问谁敢和他老人家一试兵锋?”
孙继浚阴阳怪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陛下没有太祖高皇帝之龙威,难以压服军中诸将吗?”
“你……”
“陛下,臣绝无此意!”
李邦华也知自己失言了,忙是自辩。
朱由检没有理会他,而是又对张维贤问道:“英国公,眼下军屯已经是形同虚设,就算是朕允许各地卫所、各营拥有各自的仓房,那钱粮和军械不也得从户部、工部拨付吗?”
朱由检这话一出,包括温体仁在内的三名文臣,尽皆脸色难看。
张维贤三人则是面色一喜。
“陛下,五府可以和各地官府、各部衙一样,于每岁腊月,向户部提出次年预算,由户部拨付款子给五府,五府再将这笔银子,根据各地所需,于当地才买粮草、被服等物资。”
“至于军械,则有五府从兵部、内廷采买后,拨付各地方。”
郭允厚闻言,当即不干了。
“这不是脱裤子放……自找麻烦吗?”
“各地兵马所需钱粮、军饷,完全可以由户部通过银行拨付,如若再由五府过一遍,岂不是又多了一道流程?”
“况且,谁能够保证五府的人不会贪腐?”
张维贤沉声道:“如果郭部堂信不过我等,户部可以遣员清查五府账目。”
不等郭允厚说话,朱由检却是开口道:“既然要文武分治,那就分的彻底一点儿,哪有让文官去查武将账目的道理?”
“朕看,此事可以交由锦衣卫负责嘛。”
“锦衣卫本就有稽查军中不法事的责权,此事就交给锦衣卫负责了。”
李邦华、郭允厚两人傻眼了,赶紧对朱由检道:“臣请陛下三思。”
他们虽然也是兢兢业业,一心为公,但毕竟也是文官体系,这种涉及文武之争的事,他们自然要站在文官的角度考虑问题。
朱由检没有理会两人,而是对温体仁问道:“首辅,你一直没有说话,现在说说吧。”
温体仁起身,先是看了眼对面的张维贤三人,然后轻叹一声,对朱由检拱手道:“陛下,为我大明万世之基业,臣以为当文武分治,日后我大明兵马之军饷、粮草、军械全由五府总掌。”
“首辅!”
“温体仁,你……”
李邦华和郭允厚只觉自己两人被背刺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朱由检却是笑道:“那就照英国公所说先试试吧。”
见郭允厚和李邦华还想开口,朱由检又继续道:“试试看,两位卿家也不用着急。”
“对了,惠安伯张庆臻已经南下,朕看顶多就是这两日,大军就会开拔南下,诸卿务必要保证大军一应所需。”
“安南之事,关乎我大明和诸卿的切身利益,万不可掉以轻心。”
得了!
听朱由检这么说,李邦华和郭允厚干脆也就不说了。
等群臣离开后,朱由检特意将张维贤留了下来。
“老国公,朕现在就让人将卿送到皇家医学院。”
“世子那边,朕也会着人知会。”
张维贤一愣,没想到皇帝将自己留下,竟然是这件事,正欲开口婉拒,就听朱由检又道:“方正化,由你亲自送老国公去医学院。”
“臣遵旨。”
方正化躬身领命后,一挥手,四名御马监的小火者就抬了一架步撵。
而与此同时,文华殿。
温体仁看着面前众人,老神在在道:“诸位同僚以为,这件事当真是张维贤他自己想要提的?”
“他或许是不久于人世,但英国公府可还在呢,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他就不为英国公府考虑?”
“此事就这么着吧。”
温体仁看得很明白,从一开始张维贤提起这件事,他就怀疑对方是受皇帝授意。
现在看朱由检的反应,更是让他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文华殿内一众文臣,在听他说完后,也都反应过来。
这么大的事,如果没有皇帝授意,就凭他张维贤,也敢得罪天下文官?
莫说是他,就是他祖宗张辅,当初不也没敢对此提出反对吗?
一众文臣,对张维贤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从一开始的憎恶,转而对其升起了同情之心。
相信,从今日起,英国公府在大明将会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