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的阳光像熬制了整夜的琥珀焦糖,粘稠地淌过紫阳庄园的青铜雕花铁门。门楣上攀援的藤蔓垂落着露珠,每颗水珠在晨光中折射出碎钻般的光,滴落在陈伟趿着的熊猫拖鞋上——这双拖鞋的脚趾处早被布偶猫煤球抓出了三个破洞,此刻正随着他晃荡的脚踝一翘一翘,活像两只试图偷喝牛奶的小毛球。鞋跟处还沾着昨夜暴雨后残留的泥点,那是他冒雨给欧风琳取回落在车库的草莓发绳时踩上的。
“陈伟!你又把煤球的蝴蝶结戴自己头上了!”欧风琳的声音从花园的月洞门后飘来,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像块被阳光晒软的。她抱着煤球蹲在盛开的玉兰花树下,粉色真丝睡裙的裙摆扫过带露水的草坪,发尾不经意间沾着片昨夜被风雨打落的白色花瓣。煤球在她怀里扭成麻花,脖子上本该系着的蕾丝蝴蝶结——那是欧风琳去年生日时收到的发饰,边缘绣着细密的樱桃花纹——此刻正歪歪扭扭地卡在陈伟乱翘的黑发上,与他指间夹着的草莓可颂形成了某种荒诞的和谐。可颂的奶油馅正顺着指缝往下滴,引来煤球伸爪去够,爪子上的肉垫粉得像刚摘的樱花。
他挑眉咬下最后一口可颂,酥脆的表皮簌簌落在墨色丝绸睡裤上,故意用沾着奶油的指尖戳向她的鼻尖:“怎么了?你家煤球戴粉色显黑,我戴正好衬肤色。”话音未落,煤球“喵呜”一声伸出前爪,精准地勾住他胸前的睡衣领口,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瞳孔收缩成警惕的竖线,仿佛在抗议这“颜值侮辱”。欧风琳蹲下来解救蝴蝶结,阳光透过紫藤花架的缝隙,在她发顶碎成无数跳跃的光斑,其中一缕恰好落在她耳垂的那颗小痣上,像撒了粒细盐。陈伟盯着她弯腰时露出的后颈,那里有块淡粉色的胎记,形状像极了摩托车的油箱,是他去年在Lk俱乐部帮她擦防晒时发现的。
“喂,”他踢了踢脚边滚圆的橡果,橡果骨碌碌滚进草坪深处,惊起一只正在啄食的麻雀,“你母亲今早又在家族群里‘通缉’你了,说数学寒假作业还剩三页没写完,再磨蹭下去怕是要‘芭比Q’了。”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家族群的红点已经累积到99+,置顶消息是欧母林传芳发的:“@欧风琳速交作业,否则断你咖啡机电源!”
“都怪你!”欧风琳猛地抬头,马尾辫扫落一片刚绽放的花瓣,发绳上的樱桃吊坠在阳光下闪了闪,“昨天非拉我去Lk俱乐部骑那辆新改装的‘疾风’,说什么体验‘离心力美学’,结果我膝盖蹭破了皮,回来敷了两个小时的芦荟胶!”她边说边掀起睡裤角,膝盖上贴着卡通创可贴,边缘已经翘起,底下的新痂泛着淡粉色,旁边还留着去年秋天摔车时的浅疤,像枚褪色的月牙。
她越说越气,抄起脚边的毛绒拖鞋作势要砸,却被陈伟眼疾手快地接住,顺势将拖鞋底往她鼻尖上蹭了蹭:“哎哟喂,这就‘破防’啦?昨儿是谁抱着我腰喊‘陈伟你好帅’,喊得头盔麦克风都爆音了?我在车队群里被吴冕夜他们笑了一晚上呢!”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还留着车队群的聊天记录,樊正索发了个“狗头”表情,配文:“陈伟这小子,飙车把女朋友飙成‘迷妹’了?”
厨房的意式咖啡机正“咕嘟咕嘟”地吐着热气,蒸汽在晨光中凝成白色的雾霭。陈伟站在大理石料理台前,往骨瓷马克杯里挤着手工熬制的焦糖酱——那是他凌晨四点爬起来,用庄园自产的甘蔗熬制的,火候控制得刚刚好,带着微苦的焦香。他手腕上的碳纤维赛车表反射着晨光,表带上还留着上次比赛时蹭到的机油痕迹,在台面上晃出细碎的亮斑,宛如撒落的星子。
欧风琳踩着他的拖鞋晃进厨房,拖鞋底的防滑纹已经磨平,走路时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她发尾还沾着昨晚看老电影时不小心蹭到的爆米花碎屑,那是他们窝在影音室看《头文字d》时留下的,看到拓海漂移的片段,她激动得把爆米花撒了一身。一眼就看见陈伟正用自己那只印着草莓图案的骨瓷勺子搅拌咖啡——这只勺子是她在鹭岛大学附近的小店买的,勺柄上刻着“fL”的缩写。
“陈伟!你怎么又用我的勺子!”她踮起脚尖去抢,真丝睡裙的下摆扫过嵌在墙上的冰箱——那上面贴满了磁贴,最显眼的是去年在Lk俱乐部夺冠时的奖杯造型磁贴,被陈伟歪歪扭扭地摆成了心型,旁边还贴着一张拍立得照片:欧风琳戴着过大的赛车头盔,只露出半张笑得眯起的眼睛,陈伟则咧着嘴露出后槽牙,背景是赛道上腾起的青烟,照片边缘还写着“2024.10.3第一次赢比赛”。
“你的勺子跟我的‘开学不eo’特调更配。”陈伟将马克杯推到她面前,琥珀色的咖啡液上,焦糖酱拉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在表面形成一个迷你摩托车的图案。“尝尝看,加了双倍浓缩,还偷偷放了你喜欢的香草糖浆,足够你撑过明天的早八课。”欧风琳啜了一口咖啡,忽然指着他的手腕轻笑:“昨天骑摩托车摔的红印还没消呢,非要自称‘秋名山车神’,结果拐弯的时候差点撞上那棵三百年树龄的梧桐树。”她伸手想去触碰那片淤青,指尖刚要触到皮肤,就被陈伟反手握住,他的掌心暖烘烘的,带着咖啡的温度和淡淡的机油味。
“那不是为了躲突然窜出来的橘猫嘛,”他挑眉,用另一只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指腹蹭过她脸上的婴儿肥,“再说了,昨儿是谁抱着我腰喊‘陈伟你慢点’,喊得头盔蓝牙都断连了?我在后视镜里看见你眼睛都闭紧了,睫毛抖得像小扇子。”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枫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其中一道恰好落在欧风琳脚边,照亮了她脚踝上那粒芝麻大小的痣,那是他去年暴雨夜在俱乐部帮她涂碘伏时发现的,当时她害羞得把脚缩了回去。
欧风琳忽然挣脱他的手,跑到沙发边翻找书包:“完了完了,数学卷子真的只剩三页了!我母亲今早发微信说,再不交作业她就要‘远程施法’让我开学挂科了。”她蹲在地毯上,把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练习册、铅笔盒、口红、手机……散落了一地。一本《高等数学》掉在地上,封面上贴着陈伟画的小漫画:一个戴着头盔的小人骑着摩托车,后座坐着个扎马尾的小人,旁边写着“陈伟载欧风琳去解题”。
陈伟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书包拉链卡住了珍珠发卡,抖落出半张鲤城大学的校园卡——照片上的欧风琳扎着高马尾,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冰淇淋,那是他们第一次去学校后街吃“蜜雪冰城”时拍的,旁边贴着陈伟偷拍的自己的侧脸,被她用荧光笔涂鸦成了戴着猫耳朵的表情包,背面用马克笔写着“2024.9.17第一次在图书馆睡过头”,日期旁边还画着一个歪扭的小闹钟,闹钟指针指着下午三点。
“过来,我教你。”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正是那道让欧风琳抓耳挠腮的附加题,“用参数方程解更快,就像……”他忽然停顿,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新鲜草莓,草莓上还挂着水珠,是今早园丁刚从暖棚里摘的,“就像骑摩托车过连续弯道,算准每个切点的离心力就能漂得贼帅,解数学题也是一样,找对‘切入点’最重要。你看这个变量,就像摩托车的倾角,需要和速度成比例……”
欧风琳咬着草莓瞪他:“别总拿你的赛车理论套数学题!”但还是乖乖地挪到他身边,膝盖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两人都穿着同款灰色家居裤,裤脚已经磨出了柔软的毛边,那是去年在学校后街的小店买的“情侣款”,当时老板笑着说他们“穿得像两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还多送了他们一对印着“干饭人”字样的钥匙扣。
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煤球跳上宽大的书桌,爪子踩在复杂的函数图像上,把严谨的抛物线踩成了歪歪扭扭的梅花印,还在积分符号上留下了湿漉漉的爪印。陈伟的手指覆在她手背上,带着常年握赛车把形成的薄茧,指腹上有处特别深的茧,是握离合器留下的,温温地引导着她写下解题步骤。窗外传来园丁修剪草坪的声音,远处鲤城大学的钟楼隐约敲了十下,钟声穿过庄园的湖泊,惊飞了停在阳台栏杆上的一对灰鸽子,鸽子翅膀掠过空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终于写完了!”欧风琳把笔一扔,整个人瘫在椅背上,椅子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开学后又得早起去抢图书馆的座位,三楼靠窗的那个位置肯定又被‘卷王’占了。”她伸了个懒腰,睡衣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那串陈伟送的手链,由赛车链条的碎节和咖啡豆串成,是wellL咖啡馆开业时他亲手做的。
陈伟收拾着散落的草稿纸,忽然从抽屉里摸出一个丝绒盒子:“早就给你准备了‘座位守护符’。”打开来,是一枚镶着细碎钻石的书签,造型是一辆迷你摩托车,车尾还挂着一个小巧的咖啡杯吊坠——咖啡杯上甚至刻着wellL的logo。“上次去Lk俱乐部比赛赢的,让钟莳梦帮忙镶了钻,她用激光在车轮上刻了字,你看看。”
欧风琳小心翼翼地拿起书签,对着光一看,果然在迷你摩托车的车轮上看到了极小的“Cw&fL”缩写,像谁偷偷盖在时光里的邮戳。“你这迷信程度,都快赶上我奶奶求的平安符了。”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书签别在刚写完的卷子上,卷子边缘还留着煤球的爪印,“不过……还挺好看的。”
“对了,”陈伟忽然想起什么,从冰箱深处掏出一个保温桶,桶身印着西街淀粉肠店的卡通logo——一个戴着厨师帽的淀粉肠小人,“昨晚你说想吃西街那家的淀粉肠,我今早特意骑车去买了,加了双倍辣,还配了冰豆浆。老板说你上次去的时候夸他的辣椒香,特意多送了包辣椒面。”保温桶的盖子掀开的瞬间,浓郁的辣油香混合着淀粉肠特有的焦香涌了出来,欧风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琉璃盏,肚子也“咕噜”叫了一声。
“你又偷偷骑摩托车出去!”她嘴上抱怨着,却已经熟练地撕开了肠衣,看到肠身上被细心切成的螺旋花刀时顿了顿——那是她无意中提过的、小时候校门口推车卖的淀粉肠的切法,这样切更容易入味。辣油滴在白色的桌布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红油斑点。“上次也是,半夜说去给我买糖葫芦,结果摔了一跤,膝盖蹭破了好大一块皮,现在还留着疤呢。”她指了指他膝盖,隔着睡裤都能看到那片淡淡的印记。
陈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拧开冰豆浆的瓶盖递给她,瓶身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滴在他手背上。看着她咬下第一口时眯起的眼睛,忽然觉得紫阳庄园的每个角落都塞满了这样的碎片——阳台上晾着的情侣款防风外套,他的那件袖口有个破洞,是上次比赛时摔的;浴室里并排摆放的草莓味和薄荷味牙膏,她的那支总是挤得歪歪扭扭;鞋柜最底层藏着的、他偷偷给她换了防滑底的拖鞋,鞋底刻着“fL专属”。
“去车库看看我的新车?”陈伟忽然拉住她的手,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路过客厅时,墙上的古董钟指着十一点,钟摆左右摇晃,发出“滴答”的声响。电动车库门缓缓升起,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一辆银蓝色的摩托车停在中央,新改装的彩虹尾灯在阳光下闪烁着梦幻的光泽,灯光随着引擎的感应忽明忽暗,像极了欧风琳喜欢的星空投影灯。车把上挂着欧风琳去年送的兔子挂件,毛茸茸的耳朵上系着一个粉色蝴蝶结,是她昨天亲手绑的。
“试驾一圈?”他戴上碳纤维头盔,头盔上还贴着欧风琳画的卡通贴纸——一个戴着头盔的小兔子,“就走庄园后面那条种满梧桐树的小路,我保证不超速,速度控制在20码以内。”欧风琳跨上摩托车,手环住他腰的瞬间忽然顿了顿:“去年开学前,你也是在这里载我,结果拐弯的时候为了躲一只松鼠,咱俩一起摔进了路边的花坛里,我新买的白裙子都蹭脏了。”
“那只是个意外!”陈伟发动引擎,轰鸣声在车库里回荡,惊飞了屋檐下筑巢的麻雀,麻雀扑棱棱地飞出车库,翅膀划过车顶留下一道浅痕。“这次我开‘龟速’,带你去看后山的梅花鹿,饲养员说新生的小鹿已经长出角了,像……”“像你上次戴的那顶荧光绿头盔?”两人笑着冲出车库,摩托车卷起的风把廊下悬挂的风铃吹得叮当作响,风铃是欧风琳生日时陈伟送的,每个铃铛上都刻着一个字母,连起来是“CwLovesfL”。
煤球蹲在台阶上歪着头看,爪子扒拉着地上散落的玉兰花瓣,把时光踩成了一串带着引擎声的甜蜜脚印。阳光透过梧桐树的缝隙洒在路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摩托车驶过,光影在他们身上跳跃,像播放着一部老电影。
四、暮色中的淀粉肠哲学与月亮对话
暮色渐渐浸染了庄园,天边的云彩被染成橘红色,像打翻了的颜料盘。厨房的吊灯在大理石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晕,灯光下,欧风琳坐在餐桌旁整理书包,铅笔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掉出一张鲤城大学的校园卡。照片上的她咬着草莓冰淇淋,嘴角还沾着奶渍,眼睛弯成月牙,旁边是陈伟偷拍的自己的侧脸——被她用荧光笔涂鸦成了戴着猫耳朵的表情包,猫耳朵上还画了两个小铃铛,背面用马克笔写着“2024.9.17第一次在图书馆睡过头”,日期旁边还画着一个歪扭的小闹钟,闹钟旁边写着“陈伟说我睡觉像小猪”。
“数学卷子最后那道导数题,真的按照你说的用洛必达法则解了?”她晃了晃草稿纸,公式旁边用红笔圈着陈伟画的小摩托车,摩托车后轮还画着燃烧的火焰,“要是我母亲打电话来问,我就说这是‘赛车手的微积分漂移法’,她能信吗?”
陈伟从抽屉里摸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时里面的徽章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那是一个迷你摩托车造型的徽章,车尾焊接着一个缩小版的咖啡杯吊坠,杯口甚至还画着一圈奶泡,背面刻着“Cw→fL”的箭头,箭头尾端还点缀着一颗微型齿轮——那是从他报废赛车上拆下来的零件,齿轮上还留着比赛时的磨损痕迹。“这是钟莳梦用我上次比赛获得的铜牌熔铸的,”他把徽章别在她书包的拉链上,“她说戴着这个能‘防挂科、躲避教练的死亡特训’,还特意在背面刻了‘逢考必过’四个字,你摸摸看。”
欧风琳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徽章背面,果然摸到了凹凸的字迹。她望向窗外,一轮明月正缓缓升过庄园的尖顶,像一块被啃了一角的奶黄月饼,月光洒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明天就要返校了,”她的声音轻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又得早起去抢三楼靠窗的座位,上次那个位置被‘卷王’占了,我只能躲在书架缝里啃三明治,三明治的酱还蹭到了书上。”
陈伟没有接话,转身从冰箱底层搬出一个印着西街淀粉肠店logo的保温桶。桶盖掀开的那一刻,浓郁的辣油香混合着淀粉肠的焦香扑面而来,欧风琳的眼睛在暮色中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小灯。“我下午特意骑车去买的,”他拧开冰豆浆的瓶盖,瓶身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加了双倍辣,老板还多送了一包辣椒面,说‘给赛车手的女朋友壮胆’。”
“你又偷偷骑新车去试车了!”她咬着肠衣抱怨,却在看到肠身上被细心切成的螺旋花刀时顿了顿——那是她小学时总在巷口推车前驻足的阿姨切的样式,刀刃深浅均匀,油炸后会像朵绽开的花。辣油不小心沾到嘴角,被陈伟用纸巾卷成尖儿轻轻擦掉,指腹擦过她唇瓣的瞬间,她忽然看见他手腕内侧新添的红痕,那是今天更换尾灯线路时被扳手蹭到的,边缘还带着干涸的血痂。
“其实返校也有很多值得期待的事,”陈伟忽然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声音闷闷的,带着厨房暖气的温热,“每天下晚自习后可以骑车带你回别墅,路过操场的时候看新生军训,偷偷给他们的迷彩服p上‘早八人永不认输’的表情包;每周三下午没课,我们可以去Lk分部,后山的山坡上能看到整片的晚霞,你上次说想拍‘摩托车追日落’的视频,我连运镜的路线都画好了——从第一个弯道开始加速,到第三个山坡时刚好追上太阳落进云层的瞬间。”
欧风琳舔掉嘴角的辣油,从书包夹层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铁盒。打开来,里面是半块已经融化又重新凝固的彩虹糖,糖纸边缘卷着毛边,裹着一张便签,上面是陈伟去年刚在一起时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带着用力的痕迹:“给怕黑的小朋友,含着糖就不怕晚自习走夜路了。”如今糖块的边角已经磕得毛毛躁躁,像他们一起走过的、磨磨蹭蹭却又闪闪发光的时光——第一次在图书馆躲雨时共享的半块巧克力,他赛车夺冠后偷偷塞进她书包的薄荷糖,还有去年冬夜她发烧时,他冒雪买来的橘子味润喉糖。
煤球不知何时跳上了餐桌,爪子扒拉着保温桶的边缘,尾巴一甩,扫落了欧风琳的樱桃发绳。发绳上的樱桃吊坠滚到陈伟手边,他弯腰去捡,指尖却先触碰到了她垂落的手——两人的手指在桌布下悄然交缠,他掌心的薄茧轻轻蹭过她的指节,那是常年握赛车把和她握笔写字留下的痕迹。远处鲤城大学的钟楼敲响了十一下,钟声穿过庄园的园林,惊飞了栖息在古柏上的夜鹭,鸟儿的翅膀掠过廊下的灯笼,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影子,像默片里的慢镜头。
“再去车库看看?”陈伟忽然拉她起身,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声响,路过玄关时,墙上的家族合影里,爷爷奶奶正对着他们笑。电动车库门缓缓升起,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银蓝色的摩托车在射灯的照射下泛着冷冽的光,新换的彩虹尾灯随着感应装置明灭不定,像一串凝固的极光,灯光在地面投下流动的色彩,与欧风琳发绳上的樱桃红交叠成画。车把上的兔子挂件不知何时被系上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蝴蝶结上还别着一枚小小的wellL咖啡杯胸针,是她昨天做咖啡时随手别上的。
陈伟帮欧风琳戴上头盔,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耳后的碎发,触到那里细腻的皮肤时,她微微瑟缩了一下。“还记得去年开学第一天吗?”他忽然开口,声音透过头盔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坐在后座,长发扫过我脖颈,轻声说‘陈伟,开学快乐’,结果那天我在课堂上偷偷看手机里的照片,被教授点名回答问题,答非所问地说了句‘摩托车的倾角要和速度成正比’,全班都笑疯了。”
“还好意思说!”欧风琳在头盔里笑出声,声音闷闷的,“害我也跟着脸红,同桌问我是不是发烧了。”摩托车驶出院门,两旁的路灯依次掠过,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条纠缠的丝带。路过西街时,最后一家淀粉肠店的灯还亮着,老板认出了他们,隔着马路挥手致意,陈伟按了一声清脆的喇叭作为回应,喇叭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惊起了屋檐下的几只鸽子。
车子开到郊外Lk分部的山坡上时,陈伟停了车。两人坐在柔软的草地上,远处城市的灯光像撒落人间的星星,霓虹勾勒出鲤城大学的轮廓,图书馆的灯还亮着,像夜空中最亮的星。头顶的夜空更加清澈,无数星辰清晰可见,银河像一条淡白色的丝带横跨天际。“你看,”陈伟指着天边,“那是猎户座,上次你说它看起来像个拿着弓箭的赛车手,还说中间的三星是摩托车的三个档位。”
欧风琳笑了起来,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头盔的外壳碰到他的头盔,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明天就要开学了。”她又说了一遍,语气却不再失落,反而带着一丝期待。“嗯,”他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她皮肤的温度,“但我们每天都能见面,就像现在这样。你看,从这里能看到学校的钟楼,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可能正在图书馆刷题,或者在wellL咖啡馆偷偷分食一块提拉米苏。”
煤球不知何时被管家抱到了山坡上,此刻正蹲在两人脚边,尾巴圈成一个完美的心型,时不时用头蹭蹭欧风琳的脚踝。陈伟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彩虹糖,剥开糖纸塞进欧风琳嘴里,自己也含了一颗。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混合着夜露的清凉,他忽然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头盔的顶部,像在亲吻一件最珍贵的宝物:“明年的正月十八,我们还在紫阳庄园看月亮,好不好?那时候我应该拿到全国赛的资格了,你也该准备毕业设计了,我们可以在车库里搭个帐篷,一边看星星一边复习功课。”
欧风琳抬起头看着他,眼睛在星光的映照下亮晶晶的,像落满了银河的碎片。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发绳扫过陈伟的手腕,那里白天留下的红痕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光,像一枚未愈合的、关于速度与温柔的勋章。摩托车的引擎余温渐渐散去,但两人掌心相握的温度却在夜色中持续升温,仿佛能融化即将到来的早八清晨的寒霜。
他们坐在星光下,远远望着鲤城大学的钟楼在夜色中勾勒出的模糊轮廓,钟楼的指针正无声地迈向十二点,像在倒计时迎接新的开始。而紫阳庄园的灯火在身后温暖地亮着,将两人的影子与煤球的身影一起,深深地刻进了即将结束的、弥漫着焦糖与辣油香气的漫长寒假尾声里。属于他们的故事,就像车库里那辆永远准备好出发的摩托车,即将在新的学期里,载着满溢的星光与未说完的笑闹,驶向鲤城大学那排即将抽芽的梧桐大道,在岁月的赛道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绚烂的彩虹尾灯痕迹,每一道光都写满了“陈伟与欧风琳”的名字,在时光的胶片上,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