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片破碎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只有一缕柔和到极致，却又蕴含着无尽慈悲与哀伤的清光，自秦宇胸口处，缓缓飘散而出。
那清光在空中凝聚，化作一道朦胧而虚幻的身影。她同样身着宫装，同样有着绝世的容颜，可她的眼眸，却与九天之上的那道身影截然不同。
那是一双充满了温柔、怜悯、挣扎与哀伤的眼睛，当她的目光落在下方饱受苦难的人族身上时，那虚幻的身影，都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人性女娲！
“你？！”九天之上，神性女娲脸上的欣喜之情，瞬间被一种更为浓烈的阴沉与震怒所取代。
她死死地盯着那道虚幻的身影，冰冷的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无法遏制的怒火。
“你怎么会有一缕意识在这里？！”这声质问，充满了身为掌控者的不解与被背叛的愤怒。
她自认早已将这份无用的“情感”彻底斩去，镇压在意识的最深处，为何还会有一缕，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
那道虚幻的身影，没有立刻回答。
她先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浑身浴血，却依旧屹立不倒的秦宇，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歉疚，随即才抬起头，迎向自己那道冰冷的神性面。
“或许，不是你将我留下，而是我，从未想过要离开他们。”
人性女娲的声音，轻柔而飘渺，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荒谬！”神性女娲厉声呵斥，圣威激荡，“我即是你，你即是我！你我本是一体，你所谓的‘不离开’，不过是阻碍我等超脱之路的绊脚石！是无用的情感，是必须被舍弃的累赘！”
“累赘？”人性女娲笑了，那笑容中，满是悲哀。
“你看看下方，看看这些你亲手创造出的孩子。他们敬你，爱你，将你奉为至高无上的圣母。可在你眼中，他们却只是你用来摆脱天道的工具，是随时可以牺牲的筹码？”
“妇人之仁！”神性女娲的声音愈发冰冷，“不成大道，终为蝼蚁！为了超脱，些许牺牲在所难免！你若不断去这无谓的慈悲，我等终将被天道彻底同化，永无自由之日！”
“自由？”人性女娲轻轻摇头，目光扫过那柄血色的屠巫剑，扫过倒在血泊中的无数巫妖与人族，“踏着自己孩子的尸骨，去寻求的自由，那不是自由，那是魔道！你口口声声为了摆脱天道，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与那高坐紫霄宫中的道祖，又有何区别？”
“住口！”
这句话，仿佛触碰到了神性女娲最深的逆鳞。
她周身的圣威猛然爆发，一柄长剑出现在她的手中，正是鸿蒙圣剑。
圣剑光芒大放，撕裂空间，似乎要将那道虚幻的身影，连同下方的秦宇，一同彻底抹杀！
然而，人性女娲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悲悯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迷失在力量中，无法自拔的可怜人。
“你错了。”
“我即是她，但她，已经不再是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人性女娲不再多言。
她朝着九天之上的神性女娲，缓缓抬起了自己那虚幻的手臂。
没有惊世的神通，没有玄奥的法则，只是一个简单的，仿佛召唤般的动作。
嗡——悬于神性女娲脑后，那代表着无上功德与天道庇护的功德金轮，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丝丝缕缕纯粹到极致的补天功德金光，竟不受控制地从金轮之上剥离而出，如同倦鸟归林，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溪流，跨越虚空，源源不绝地汇入到了人性女娲那虚幻的身影之中！
神性女娲用来屏蔽天道的最大依仗，在这一刻，被釜底抽薪！
战场之中，众多关注此地的大能，均被两个女娲所震撼。
更是从她们的对话中，意识到，圣人，好像在天道的约束下，也不好过！
功德金光，如小溪流一般，一点一点地涌向人性女娲。
神性女娲头顶那璀璨的功德金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她那用来屏蔽天道的屏障，也随之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你敢！”神性女娲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她死死地盯着那道愈发凝实的身影，声音中蕴含的杀意，几乎要将虚空冻结。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缕被她视为累赘的人性，竟会在这最后时刻，对她造成如此之大的影响。
人性女娲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吸收着那磅礴的功德之力。
她的身影，在金光的灌注下，由虚化实，一股同样浩瀚，却充满了慈悲与造化之意的圣洁气息，弥漫开来。
虽然只是一缕意识，但在海量功德的加持下，她此刻所能发挥出的力量，已然超越了准圣的范畴，无限接近于一尊真正的圣人！
“杀！”秦宇他怒吼一声，盘古法相再次爆发出璀璨神光，地脉巨斧之上，土黄色的地道符文疯狂流转，凝聚成一道开天辟地般的斧芒，撕裂虚空，直斩女娲本体！
“造化，守护！”人性女娲同时出手，她玉手一挥，无尽的功德金光在她身前凝聚成一面巨大的金色宝镜，镜光普照，一股生生不息的造化之力，加持在了秦宇的斧芒之上，使其威力更增三分！
“你们找死！”
神性女娲眼中怒火滔天，她手中鸿蒙圣剑，剑气翻涌，转而迎向那致命的斧芒。
轰！
斧芒与剑意碰撞，这一次，却是势均力敌！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灭世的浪潮，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整片大地，在这股力量下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宁愿与一个外人联手，也要与我为敌？”神性女娲看着与秦宇并肩而立的人性面，声音冰冷刺骨。
“我不是与他为敌，我是在阻止你，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人性女娲轻叹一声，双手结印，“功德为引，万法不侵！”
刹那间，一片金色的光雨从天而降，笼罩了下方的人族祖地。那些原本被红绣球抽取了精气神，变得浑浑噩噩的人族，在这功德金光的照耀下，竟缓缓恢复了一丝神采。
“你！”神性女娲彻底暴怒，她一手催动红绣球，射出亿万道因果杀伐之光，一手托着山河社稷图，图卷展开，一方浩瀚无垠的小世界之力，朝着二人镇压而来。
一时间，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秦宇挥动巨斧，每一次劈砍，都引动整片洪荒大地的力量，与那因果杀伐之光硬撼，斧刃与红光碰撞，迸发出无数法则碎片。
人性女娲则以无尽功德，演化出种种玄妙的守护神通，时而化作金莲朵朵，抵挡社稷图的世界之力，时而化作功德祥云，消弭着红绣球的命数侵蚀。
三人战作一团，从大地打到九天，又从九天杀入混沌。圣人级别的战斗，举手投足间，便是法则的湮灭与世界的生灭。
秦宇的盘古法相，在战斗中被打得遍体鳞伤，好几次都险些崩溃，却又凭借着地道之力的源源不绝，以及人性女娲功德之光的治疗，一次次重新站起，愈战愈勇！
而神性女娲，却越打越是心惊！
她的补天功德，在这场大战之中，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消耗着。
一部分被用来催动法宝，一部分被人性面牵引走，更有一部分，在三人交手的余波中，不断逸散！
天道的束缚之力，正变得越来越强！
她能感觉到，紫霄宫中，那道淡漠的目光，似乎已经穿透了层层阻碍，落在了她的身上。
再拖下去，不等她解决掉秦宇，道祖鸿钧恐怕就要亲自出手干预了！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吗？圣人的手段，岂是尔等能揣测！”久战不下，眼看功德即将耗尽，神性女娲的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疯狂与决绝！
她清晰地感应到，随着补天功德的急剧消耗，那层屏蔽天机的屏障，已薄如蝉翼。
同时，一股浩瀚无边，足以让圣人都为之色变的恐怖业力，正在她头顶疯狂汇聚！
那是她强行干预巫妖量劫，试图毁灭人族，挑衅地道……种种行为叠加而产生的滔天恶果！
这股业力，一旦彻底降临，就算她有圣人之尊，也必然会遭受重创，甚至有跌落圣位的危险！
然而，面对这足以毁掉自己的力量，神性女娲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诡异而狰狞的笑容。
“我为造化圣人，掌万物生灭，定万灵之始……因果业力，亦在造化之中！”
她猛地一咬舌尖，一滴蕴含着她本源之力的金色圣血，喷吐而出！
那滴圣血在空中瞬间燃烧，化作一个玄奥无比，充满了扭曲与矛盾之意的符文。
“造化大道，业力转移！”神性女娲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不惜耗费自己最珍贵的圣人本源，施展出了她压箱底的禁忌秘法！
只见她头顶那片由无尽业力汇聚而成的黑云，在那个诡异符文的牵引下，竟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一般，被强行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那足以让圣人重伤，甚至跌落圣位的滔天业力，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黑灰色洪流，跨越虚空，无视了所有法则与距离，以一种不讲任何道理的蛮横姿态，朝着秦宇的头顶，疯狂倾轧而去！
这一刻，整片天地，都为之色变！
“不！你疯了！”
人性女娲发出惊骇欲绝的尖叫，她那由功德凝聚的身影，都因这股业力的威压而剧烈颤抖。
“你竟敢扭曲因果，嫁接业力！这是逆天之举！你会彻底毁了造化大道的根基！”
她想冲上去，用自己的功德金光去抵挡。然而，功德与业力，乃是水火不容的两种极端力量。
如此磅礴的业力洪流面前，她这点功德之力，无异于杯水车薪，一旦触碰，只会被瞬间污染、消融！
“哈哈哈哈！”神性女娲状若疯魔，“根基毁了又如何？只要能杀了这个变数，只要能夺了他的地祖之身，我便能重塑一切！而他，就要代我，承受这天谴！”
轰隆隆——！
天空，在业力降临的刹那，彻底化作一片漆黑。
浓稠如墨的乌云之中，翻滚的不再是普通的雷霆，而是一道道狰狞可怖的血色闪电！
每一道血雷划过，都仿佛有亿万冤魂在凄厉哀嚎，那声音，直刺元神，能让准圣都道心崩溃！
紧接着，无边的业火，自虚空中凭空而生！
那火焰，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红莲之色，美丽而致命。
它们一朵朵绽放，瞬间便连成一片，化作了无边无际的红莲业火之海，自上而下，将秦宇那百万丈的盘古法相，彻底笼罩！
“完了……”远处的镇元子，面如死灰。
作为洪荒最顶尖的大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红莲业火的可怕。
此火，不焚肉身，专烧元神与真灵！
一旦沾染，便会引动修士自身的一切罪孽，业力不消，火焰不灭，直至将其彻底焚烧成虚无，连真灵都不会留下！
而此刻，秦宇身上所背负的，是一位圣人试图毁灭人族的滔天业力！
这是必死之局！
秦宇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这是他第二次面对红莲业火了。
上一次，还是在北海龙宫，因为魔祖罗睺残魂，直面了一次。
但那次，只是大罗金仙级别。
跟如今，这宛若灭世般的圣人级业火红莲相比，犹如尘埃。
在业力洪流加身的瞬间，他感觉到的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来自整个天地宇宙的排斥与厌恶！
仿佛在这一刻，他成了万恶之源，成了天地间最大的罪人！
他与地道的紧密联系，在这股污秽业力的冲击下，竟被强行切断！盘古法相那坚不可摧的身躯，在这股业力的侵蚀下，竟开始浮现出黑色的斑点，迅速腐朽、瓦解！
紧接着，那无边的红莲业火之海，便已当头落下！
嗤——！
火焰与法相接触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令人牙酸的焚烧之声。
那足以硬撼圣人法宝的盘古法相，在这红莲业火面前，脆弱得如同纸张，瞬间便被点燃！
秦宇只觉得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从元神最深处传来，仿佛有亿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灵魂。无数的负面情绪，无穷的罪孽幻象，疯狂地冲击着他的道心。
任何准圣，面对如此恐怖的业力天罚，都只有形神俱灭，一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