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火夜再眠 作品
第253章 番外(三)未闻的花名·1
【一夜·1】
f国的第一场雪来得又急又猛。
沙子似的雪粒纷纷扬扬,“沙沙”落在灰黑潮湿的街道上,那些奥斯曼建筑的屋顶和古典雕塑也落了一片薄白的雪层。
路上的行人步伐匆匆,的士与大巴的轮胎很快污染了街道两侧的雪,褐色的泥浆从轮胎下一汩汩挤压出来,淌进下水道的铁网里。
即使更昂贵的劳斯莱斯也同样避不开横流的泥水,雪粒落到漆黑的车身上,拥堵的街道和冗长的红绿灯,给了这些雪融化成水的时间。
“老板,fLAmme的总裁希望今明两天就能把那份关于汽车全息显示的合同敲定下来。”
车内,助理将邮件邀请递给坐在车窗旁的男人,并详细补充道:“我们和fLAmme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对方目前在体全息光栅技术上的创新已经达到了世界顶尖水平,这是最新的评估报告。”
“嗯。”
闻人清和接过电脑,屏幕上莹白的光从他镜片间一闪而过,像溜走一条剑鱼。
助理见他神色平静,对目前进度没有什么质疑,于是试探着问:“老板,fLAmme的总裁还希望与您面谈一次,这时间……”
闻人清和一目十行迅速浏览了报告,接着合上了电脑望向车窗外,嗓音低冽:“那就今晚吧。”
他食指勾住两只镜片中间的托架,垂眸摘掉了眼镜,“约他直接来家里谈,另外,通知国内——”
他看了一眼腕表时间,没有镜片的遮挡,男人成熟稳重的眉眼被窗外的雪色映得彷如砚墨,沉淀多年的风范从举手投足间泻出,闻人清和又一次将目光转向了车窗外:
“明天下午四点开会。”
轻度近视使闻人清和的眼瞳微微失焦。
当他看着窗外一闪即逝的教堂与广场时,睫毛小幅度地颤动,依稀模糊的视线就给这个素来理性冷静的人增添了一种迷离失神的情绪。
“好的老板。”
助理在他手中那份密密麻麻的行程表里划出一栏新添加的表格,接着他抬起头,注意到男人若有所思的脸色。
惯会揣摩对方心思的助理有些纳闷,似乎……自打来到这座城市,他家老板就变得没有往常专注了,他好像常常分神。
“您在2号社区的别墅已经派人打扫干净了,今晚约fLAmme的总裁谈事,需要我提前准备好晚餐吗?”
他非常了解自己的这位大东家,也许其他人会介意生活与工作的界限,但闻人清和就像一台永远不会疲惫的机器,他的那条“界限”是融化而模糊的。
助理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就是清楚地知道,如果有需要,对方也完全不介意将自己这顿难得清闲的晚餐,再变成一场商业洽谈晚宴。
不过,看来闻人清和对这次的合作很有把握,他侧头从微绒麂皮的隔架上取下一本书,放到膝盖上边翻开边说道:“不用了,把时间约得晚一些。”
另外,“晚餐也不用准备了。”闻人清和看向几位随行助理和司机,微微含笑道:“忙了几天了,今晚放假,你们的时间就自行安排吧。”
车里小声地传来几声欢呼,在闻人大老板的“威压”下,那欢呼也显得谨慎又无法控制似的,车里气氛为之一松。
坐在前排的总助笑道:“谢谢老板。”
闻人清和淡笑着摇摇头,目光再次落到那本被翻开的《基督山伯爵》上。
同样的故事,不同的语言,熟谙多国语言的男人浏览起来没有什么难度,只是依稀觉得,用浪漫的法语来讲述这个故事,似乎又能品出一丝别样的风味。
劳斯莱斯拐入社区外的街道,周围的行人和车辆少了些,雪却下得更急,人行横道上多了许多学生样子的人,三三两两的横穿马路。
当车子第三次因为躲避学生而刹停时,闻人清和终于从书中抬起头,问:“怎么回事。”
“抱歉老板。”
司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
旁边的总助说道:“前段时间2号社区旁边的3号社区被政府租给了当地学生。”他指了指另一条人少的路,对司机轻声说:“我们从那边走。”
司机依言将车子路口前左拐,忽然,坐在后面的闻人清和促声道:“等等。”
性能绝佳的车辆即使陡然刹车也是无声无息的,车里的人都随着惯性稍稍前倾。
助理:“老板?”他和司机不明所以地对了个眼神。
车窗降下,闻人清和薄唇紧抿,目不转睛盯着马路对面的学生公寓——
纷纷扬扬的雪粒里,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公寓外的台阶上。
那人倒映在闻人清和眼睛里的侧脸上,此刻写满了无奈与焦急。
几只被雪水打湿的牛皮纸包放在那人的脚边,连同那条随风飘晃的红围巾,都一同定格成男人眼里,具象化的诧异与……
或许是一丝惊喜。
可能车子停留在原地的时间过长,也或许是马路那边的人敏锐地感知到有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闻人清和挑高的眉锋还未落下,他瞳孔里的倒影就蓦然回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男人没能将她脸上细致的表情全数看清。
但依然捕捉到那人先是茫然、寻找……接着视线与闻人清和一闪而过后又忽然停顿,愕然满满地再次猛一回头——
然后,闻人清和就听见了那句,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过的熟悉称呼:“闻人先生?!!”
红色围巾仿佛成为这灰色天地间,朝他跑来的第一抹鲜艳。
闻人清和眉心一松,进而他自己的唇角在他无意识时已经扬了起来,那副儒雅随和的面孔似乎多了两分更柔和的情绪,无可辨明:
“祈夏。”
车窗已完全降到了底,闻人清和西装笔挺的上半身露出来,雪色反射的白光将他唇边的笑纹照得更真切,他看着从鼻尖到嘴唇都冻得湿漉水红的女孩——
“好久不见,祈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