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四目相对,思想在这一刻产生共鸣,互相重重地点头。
屋里紧锣密鼓地密谋,屋外悉悉索索地商议。
而毫不知情的小侯爷,正懒懒散散地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拈着一张单子,垂眸端详。
“这些东西……”凤眸微抬,骨节分明的手指弹了弹薄薄的纸张:“不够好,换一批来。”
“爷记得库房里还有些东西,是祖父在北地攒下的,这会子正好可以拿出来……”
余歌应下。
他和余管家虽然拿回了卖身契,但是离府不离心,余管家在京城当线人,余歌则一路追随赵竞之到了北地,如今还干着长随的活,已是越发成熟稳重了。
“爷,小的还有一事要报。”余歌谨慎道:“北地那些个乡绅,今个儿都往府里送东西,说是给北武王接风,该如何处理为好?”
哦?
赵竞之本心不在焉地在浏览其他的礼单册子,这会儿嗤笑一声:
“果然是老狐狸,鼻子也是灵得很,妩儿这才到多久,他们就闻着味儿来了。”
“不过。”他微微偏头,侧目看了余歌一眼,看得后者后背瞬间僵直。
而后才略带凌厉道:
“这事,应当禀告王上为宜,为何来寻我?”
“下次可要记住。”
虽然好似平平淡淡的一句吩咐,余歌却后背被汗浸湿,这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他估错了林妩在赵竞之心中的位置。
那可不是夫人。
是王上!
“小的知错,小的明白了。”余歌既惊惧又懊恼,赶紧道:“小的这就去报王上。”
而后赶紧退出去了。
余歌自小跟在赵竞之身边,能迅速领悟到他的意思。可一旁的起义军副将就不一定了。
他们跟着赵竞之这一年,自然是心服口服,因此见赵竞之竟真称呼林妩为王上,心里不仅诧异,还有点不舒服。
于是,小侯爷无脑粉委婉提醒:
“侯爷,如今北地是您做主,若是事事禀报夫人,岂不是乱套了?未免有些没了尊卑……”
“嗤。”赵竞之直接嗤之以鼻:“什么尊卑不尊卑?别把京城那一套端到这儿来,你也是在这儿待了几十年的老将,怎的这么糊涂?”
哎呀,侯爷这脑子怎么时灵时不灵的!副将急了。
“侯爷,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的意思是……”他咬了咬牙:“夫人,夫人她是个女子呀,女子称王本就大逆不道,难道……”
“她还想压您这个夫君一头吗?”
压我一头?
赵竞之眼神飘忽:
也不是不可以……其实,骑在头上也行啊……
咳咳咳。
在北地洁身自好一年多的小侯爷,面色微红,深刻反省自己作风不正,尴尬地咳了几声后,蹙起两条秀美的眉毛:
“女子?女子怎么了?”
“赵家历代将领中,不乏女英雄,先祖母还曾三次深入敌军,救出魏高祖。若非我和长姐被拘在京城,此时,长姐说不得也是北地的无冕之王了。”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不免有些黯淡,不过很快又恢复寻常,面露沉思。
“虽然,妩儿称王,我亦是吃惊。”
能不吃惊吗,他满心思以为,男子成了婚,当人相公,以后就是要给媳妇挣银票,攒家业,买珠宝首饰。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大展宏图,就跌落枝头。
初到北地时,他曾经消沉过,觉得人似乎生来孤独,他在锦绣堆富贵场中,热热闹闹地走了一遭,最后割肉剜骨,孤身被逐到边疆。
天地之间,唯余自己,不知何来,不知何终。
他救不了自己的家族,救不了自己的姐姐,甚至只能将心爱的人扔在那吃人的京城,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