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饶 作品
83.谎言
直到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方涯生说了什么。
他扭头看向门口的位置，Beta正站在门口看着智脑，神情复杂。
“你看到了？”沈焱语气晦涩。
纪暖闻言抬头，眼前的人神情枯槁，仿佛一棵凋零的朽木，那双原本满是傲气的眸子中黯淡无光。
他整个人无比颓丧，已不再是纪暖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我看到了。”纪暖关上了智脑，朝病床的方向走去，“你要见我？有什么事？”
“道歉……”他双唇嗫嚅着，“我是想和你道歉的，那天的事情对不起。”
“我不接受。”纪暖毫不留情冷言拒绝。
系统在她的意识里狂跳，呼喊着让她说两句好话，沈焱的好感值已经掉了一点了。
沈焱还没说什么，方涯生先一步跳起来说：“你怎么这么说话？！”
纪暖也冷了脸，冷声道：“我怎么说话了？Beta被强行标记后会有什么下场你们知道吗？轻了会疼上好几个月，重了会死。我那天要不是反应快，现在该是我躺在这里了吧？”
方涯生一哽。
“你先出去，”沈焱对着方涯生说，“我和纪暖单独聊聊。”
方涯生有些担忧，但还是听话出去了。
病房门在纪暖身后关上，病房里只剩下四目相对的两人。
“父亲让我回家一趟，半球那个家。”
他顿了顿：“也喊你一起回去。”
纪暖蹙眉，她自打来了之后还没有回去过这个所谓资助她上学的沈家。
原主仅剩的那点记忆里，她能扒出来的也只有原主追逐着沈焱的片段以及一些她的身世。
“什么时候？”纪暖问。
“这周休息日，沈家会派悬浮车过来。”
沈焱垂眸：“这一次我没有办法顾及你了，我现在这样……”
纪暖看着他的神情，从前的少年消失不见，现在在床上坐着的沈焱仿佛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她眉心一跳，原主的情感不合时宜地影响着她。
虽然现在这种影响已经变得很淡了，但是偶尔还是会跳出来找一下存在感，尤其是当她在沈焱面前的时候。
“沈家会对你做什么？”纪暖问道。
沈焱的表情很难看，从清醒过来之后他把最坏的局面都想了一遍。
“不知道，但应该好不到哪里去。”他自嘲一笑，“我那个父亲，向来利益至上，私生子一大堆，还养了一群的孤儿想要作为家族的刀枪。在他眼里没法使用机甲的我恐怕会失去利用价值。”
纪暖沉默。
她正是沈焱口中“沈家的刀枪”，也是为数不多从那群孤儿中脱颖而出的Beta。
“保重。”纪暖吐出两个字。
沈父许久没有找她，这一次突然把她找回去肯定不安好心。
她尚且不一定能自保，也没空来管沈焱的事情，叮嘱他保重已经是纪暖能做的最多的事情了。
话题聊到这里也没什么话说了。
病房里又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沈焱挪动了一下手指，似乎想抓住纪暖，但最终，手指只在床单上挪动了一寸。
“之前的事情我是真的想要道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陷入易感期，而且这次的症状比以往都要强烈。”
感受到纪暖冷淡的目光后，他赶忙解释：“我不是想要撇清关系，但却是是我做的不对，还好你及时把我推开。”
他看着纪暖的双眼，一字一顿极为认真地说：“对不起。”
纪暖久久地看着他那双黯淡的双眼，没有说话，转身摔门离开了。
方涯生就守在病房门口，看见纪暖推门出来一惊。
他竟然没有听到纪暖的脚步声。
纪暖看也没看他，什么都没说，大步朝着医院电梯的方向走去。
直到迈进了电梯，纪暖的脚步才骤然一顿。
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蹲在地上，双眼盯着电梯的地面，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锚点。
是原主。
纪暖穿越过来最初，为了不让原主的情绪影响到纪暖，系统把原主的情感锁紧了“盒子”里，只有情绪波动强烈的时候才会从“盒子”里飘出来一些。
可就在刚才，当沈焱说出“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原主的那些情感竟然挣脱了“盒子”的束缚，冲进了纪暖的意识海，把那里搅得天翻地覆。
纪暖有个大胆的猜想。
【统子，原主、原本的纪暖，她真的死了吗？】、
系统沉默了片刻，它已经无法把溢出的情感继续收回去，只能留着让纪暖自己消化。
它说：【是的宿主，原主已经死了。】
它在偷换概念。
纪暖的脑子里蹦出了这六个大字。
系统清楚，她问的分明是“在她穿来之前，原主是不是死了”，但是系统模糊了回答。
纪暖没有继续追问，当系统想要刻意隐瞒的时候，她是问不出结果的，就算系统想要说，它的上级也不会允许。
系统回避的态度恰恰证明了纪暖的猜测。
她穿越到原主身上的时候，原主恐怕没有死。
它、系统，杀死了原主，捋走了原世界的她。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过的谋杀和拐卖。
所以原主的执念依旧残存在身上，系统在纪暖到来之前把这些情绪、执念全都收集控制了起来，纪暖才能穿到一具“干净”的身体上。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原主的记忆时断时续，只有关于沈焱的片段是完整的。
好可怕。
纪暖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她控制不住地紧贴着电梯的角落，蜷缩起自己的身体。
她的脑子里住着真正的凶手。
而这个东西，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甚至她所有的行为都在它的监控之中。
电梯清脆的提示音响起：“电梯已到达，一楼。”
纪暖恍惚的意识才被这一声给喊了回来。
电梯外围着几个学生，他们不解地看着电梯里的Beta，踌躇着不敢前进，生怕电梯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同学，你没事吧？”有人大着胆子问道。
纪暖扶着电梯的把手站起身，胡乱地摇了摇头，在几个学生莫名的目光中冲出了电梯间。
她扶着墙忍不住干呕起来。
那种感觉从内心泛上来，难以言喻的恐惧包裹住她的心脏，整个人仿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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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扔进泥沼中一般无法呼吸。
【宿主，你还好吧？是不是原主的情绪对你来说影响太大了？】系统在意识中问道。
听到系统的声音，纪暖更是觉得一阵作呕。
她深呼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还不能在系统面前露出马脚，不能让它们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秘密。
它随时都可能杀了自己。
【没事，缓缓就好了。】纪暖敷衍地回答道。
好在她的系统是个不怎么聪明的家伙，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只把这归结于原主情绪带来的副作用。
如果不是这一次沈焱出了事，原主的情绪抑制不住，恐怕她很难才会察觉到系统的异常。
冷静。
冷静。
纪暖无数次地在心底重复着这句话。
她装作只是受原主情绪影响的样子，像往常一样询问系统。
【沈焱的病是怎么回事？单纯的易感期不会造成神经网络的损伤吧？】
【是的宿主，】系统毫无察觉，帮着调查卷宗，【并没有书籍记载过易感期会导致神经网络受损，但神经网络受损的原因有许多种，自发的极少，外来因素更多。】
纪暖直起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强忍住自己心底的恐惧。
【有什么外来因素？】
【强力冲击、寄生物种入侵、中毒等等都有可能导致神经网络受损。】
难不成是自己把沈焱推开的时候太用力了，脑袋磕地上了？
这么点外力也会导致神经受损吗？
但纪暖眼下无暇思考这些问题，她克制自己的情绪已经足够困难了。
纪暖捂着眼睛，好半天才直起腰。
她现在只想回去睡一觉。
系统看出她的疲惫，只是叮嘱了一句：【明天联盟军校还有课程，记得上课。】
*
连续在两个学校加红姐工作室里倒了三天班，纪暖掐指一算，自己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三个小时。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双快要掉到下巴的黑眼圈，实在受不了了。
这日子比之前的还要难捱啊。
虽然不是很想搭理系统，但这会儿确实不得不依靠系统提供的道具了。
【系统，有什么道具可以让我不用这么来回跑？】
纪暖觉得能伸能屈也是一种优良美德。
系统上线了，宛如怨夫般哀怨。
【宿主，你终于和我说话了，你都三天没理我了。】
三天没理人的纪暖毫不心虚，甚至非常坦荡。
系统接着说：【是有这样一个道具的，以宿主目前的积分也是足够的，只需要5点积分。】
【但是这个道具比较低智能，他只能重复地模仿你的行为路径，需要每日为她编写新的程序，并且没有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
纪暖点头，她尝试着把自己的心态恢复到知道真相之前。
【那就兑换吧，这样顶替我上学上课也够用了，至于红姐那边还是我自己去吧，他们人员流动太复杂了。】
做好了一切的安排之后，纪暖又不理系统了。
系统感觉有一丝丝的被冷淡，但它也没法挑出更多不对劲的地方，随着纪暖的沉默切换到了挂机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