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莫的手指轻轻按在耳中的窃听器上，眼睛微眯，全神贯注地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声音。
梁北祁站在她身侧，目光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那对夫妻离去的方向。
"有发现？"他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连莫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耳机里传来那对夫妻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还有压抑的争吵声。
"别碰我！"妇人压抑的啜泣声传来，"你怎么能这样？那是我们的儿子！"
"小声点！"男人的声音阴沉而急促，"你以为我想吗？要不是那个废物弟弟……"
脚步声突然加快，连莫连忙拉着梁北祁的袖子跟上，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阿离不知何时已经隐入暗处，只留下若有若无的气息表明他的存在。
"他们往城西去了，"梁北祁低声道，"那里多是贫民区。"
连莫点点头，耳机里的争吵仍在继续。
"三百两银子！你知道我还不上的后果是什么吗？"男人的声音带着恐惧，"陈三爷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
"所以你就答应他们……卖了自己的儿子？"妇人的声音颤抖着，"方大柱，你还是人吗？"
连莫猛地停住脚步，震惊地看向梁北祁。
他虽然没有听到对话，但从她的表情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方景的父亲参与其中？"梁北祁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连莫沉重地点头，耳机里突然传来一阵扭打声和妇人的尖叫，随后是重重的关门声。
她焦急地拽住梁北祁的手臂，"快！那女人有危险！"
两人加快脚步，穿过几条狭窄的巷道，最终停在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前。
屋内传出妇人压抑的哭声，还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梁北祁做了个手势，阿离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屋檐下，轻轻掀开一片瓦，向内窥视。
"他在打她，"阿离无声地落下，汇报道，"但似乎不打算下死手。"
连莫咬住下唇，耳机里传来男人恶狠狠的威胁，"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反正儿子没了，你也别想好过！"
一阵衣物撕裂的声音后，沉重的脚步声向门口走来。梁北祁迅速拉着连莫躲到一旁的柴堆后。
方大柱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戾气。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快步向城北方向走去。
"阿离，跟着他。"梁北祁简短命令道，随即转向连莫，"我们进去看看……"
他知道她一直担心妇人的状况，所以才有这提议。
连莫点头，两人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昏暗的屋内，妇人衣衫不整地蜷缩在角落，脸上带着新鲜的掌印，目光尽是呆滞。
"大姐……"连莫轻声唤道，蹲下身来。
妇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你们……你们怎么进来的？出去！快出去！"
"我们是来帮你的，"连莫柔声道，从袖中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过去，"我们知道你丈夫做了什么。"
妇人的表情从惊恐转为绝望，泪水无声地滑落，"你们救不了我的景儿……没人能救……"
在她们两个交谈之际，梁北祁在屋内巡视一圈，目光停留在墙角一个半开的木箱上。
他走过去，用剑尖挑开箱盖，里面赫然是几锭银子和一张折叠的纸条。
"这是什么？"连莫凑过来，接过梁北祁递来的纸条展开。
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字，"明晚子时，老地方，带新货。"
“新货”这两个字，不用过多考虑，就是……
连莫的手微微发抖，"他们……他们还要继续拐孩子？"
事情都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官府也在梁北祁自曝身份后加派人手调查，绝不可能敷衍了事。
可就在这样条件下，他们居然还要灯下黑，干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妇人突然扑过来，抓住连莫的裙角，"求求你们，救救我的景儿！我知道大柱他不是人，但他也是被逼的……那些赌坊的人……"
方才在窃听器里面听到这事，连莫自然震惊，可眼下在妇人面前，听到她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番心情。
要知道一开始孩子失踪时，方大柱可也是那么的急迫。
那种着急害怕的神情，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同伙？
或许一开始并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却也没有提供最新的线索。
梁北祁冷声道，"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
妇人抽泣着道出实情。
方大柱原本是个老实本分的木匠，半年前被方琪带去赌坊后一发不可收拾。
欠下巨债后，陈三爷的人找上门来，提出用孩子抵债的主意。
"大柱一开始是拒绝的，"妇人抹着眼泪，"但他们威胁要砍掉他的双手……后来方琪那个畜生，主动提出可以帮忙……"
连莫握紧了拳头，"所以方琪拐走方景，是你丈夫默许的？"
妇人摇了摇头，否认这一点，“不！不是的！大柱没有同意！是……是后来方琪回家了一趟，我们才得知这一切……”
梁北祁突然抬手示意安静，转头看向门口。
片刻后，阿离无声地闪入屋内。
"他去了城北一家酒肆，"阿离汇报道，"见了赌坊的一个打手，拿了什么东西就匆匆离开了，现在往城南方向去了。"
梁北祁略一思索，"城南有什么？"
连莫突然想起什么，拼接着翻开账本时里面的记载信息，"账册上有个姓赵的捕快住在城南！"
"捕快？贿赂官员？"梁北祁眼中精光一闪，"走，我们跟上。"
妇人突然拉住连莫，"姑娘，你们……你们能找到我儿子吗？"
连莫回握住她冰凉的手，没敢做肯定的回答，"我们会尽力，你要……要不要先离开这里？"
如果还继续待在这里，等到方大柱回来，指不定还要动粗。
妇人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要等大柱回来……我要亲口问他，把景儿弄到哪里去了……"
更想问问他，为何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出卖？
“可是……”连莫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还是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