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卢先生走入房间,楚王看向他,嘴角含笑,带着几分欣慰和满意,“辛苦了。·白!马_书¢院~ `庚_歆¨醉*哙.”
瞧见这一幕,卢先生没有任何得意,反倒是心里暗暗叫苦,不敢有丝毫怠慢地立刻欠身开口,“殿下,在下有负所托,请殿下责罚。”
楚王嘴角的笑容缓缓凝固,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卢先生低着头,将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当听见齐政人都已经走了,却凭借一首词逆转局面,让黎思源的所有努力和铺垫,都化作齐政声望的阶梯时,楚王的目光变得幽深冷厉了起来。
他并不那么在乎黎思源能不能起来,他真正需要的是齐政不能起来。
但这一切,都没有实现。
黎思源在享受了短暂的成功与荣耀之后,跌落神坛。
而原本名不见经传的齐政却通过青云台这个现成的舞台,一跃飞升。
他前往周山的路,不仅没有断绝,反而更平坦开阔了。
这样的结果,显得他所有的谋划,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楚王平静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了。”
卢先生欠了欠身,退出了房门。
他并不知道楚王到底有没有生气,但是在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楚王手中那个鲁班锁。
......
如今的大梁朝,已经有好事者开始传起了一个说法:
大梁三老:文宗、太师、军神。
一在文坛、一在朝堂、一在军伍,都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声望和能量,就仿佛是压舱石,定海针一般的存在。
虽然文宗是刚成的,军神是早就归隐的,但太师却是实打实挑不出毛病的文官魁首。.咸+鱼!墈*书? *嶵*薪!漳_节,更.辛¨筷,
当然,这个名头,已经致仕的老太师是完全不认的。
什么文官魁首,你把政事堂首相放哪儿了?
而且咱们都是朝廷的臣子,又不是山寨聚义,哪儿来什么魁首?
老夫不过是在陛下的隆恩之下,干了一些微小的工作,如今致仕安享晚年,哪称得上什么文官魁首?
带着这样的态度,朝会他是不去的;
门生故旧他是不联系的;
私下聚会他是不参加的;
闭门谢客的他,将自己在朝堂和天下的位置摆得很正。
甚至两个儿子这些年,也一直外放地方,各自带着儿媳妇在大梁各地兜兜转转,慢慢熬资历,他也没给皇帝或者曾经的故旧递句话让他的儿子们返回中京当个京官,只是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留在身边亲自抚育着。
也正是这般高风亮节,让老太师在人心之中的声望愈发高了,有种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意味。
天德帝也因此,对这位识时务的老太师,礼敬有加,并未有过什么针对,让太师府里,能够容下一番岁月静好。
这岁月静好,具现在此刻,就是炭炉里安静烧着的红罗炭,是那张看上去便质地柔软而暖和的狐裘,是躺在躺椅上,半睡半醒日复日的老人,更是此刻带着青春的活力微笑来到身旁的姑娘。
奢华、温暖、悠闲、传承,是一个老人晚年难得的幸福。
或许不够完美,但人生从来都是小满胜万全。
听见动静,老太师缓缓睁开眼,笑看着在身边乖巧坐下的宝贝孙女,习惯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样?热闹还好看吗?”
辛九穗笑着道:“好看极了!”
说着,她便开口跟爷爷说起了今日发生在青云台的事情。?白`马`书/院? *嶵^鑫·漳~劫!更!欣^快,
在有意给爷爷的生活添些乐趣的心思下,她说得跌宕起伏,妙趣横生,让老太师都听得微微颔首。
没想到说完之后,辛九穗却突然撒娇佯怒道:“哎呀,下次不跟你说了,没劲。”
老太师哈哈一笑,“怎么?就因为爷爷没配合着你惊讶吗?”
“对啊!”辛九穗晃了晃手指,“那可是黎思源啊,号称北地第一才子,七步成诗,全场赞颂,那场面真的很厉害呢,结果全给齐政做了嫁衣。而且齐政的诗作得多好啊,那威远侯家的老二还想跟齐政履行赌约,结果听完齐政的诗作人都傻了。这么好玩的事情,跟你说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哼!”
老太师再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孙女的手背,“你喜欢诗词,爷爷给你背一首诗吧。”
说着,他便轻轻吟诵起来,“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本就只是跟爷爷撒娇的辛九穗安静地听着,渐渐痴了。
“怎么样啊?”
老太师笑着问道。
辛九穗自幼便跟着老太师学习,眼界自是不凡,闻言认真道:“这真称得上是传世佳作了,爷爷,这是你哪个老友还是门人写给你的?”
在她看来,最后这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若应在自己爷爷身上是完全说得通的。
老太师摇了摇头,看着她,“这是有人在镇江北固亭,送给新任南京巡抚陆十安的诗作。作诗之人,便是你口中这个齐政。”
辛九穗瞪大了眼睛,美眸之中,写满了惊愕。
既震惊于齐政的才华再次突破了她的想象,也震惊于齐政风格的多变。
在她的印象里,诗人都是有自己风格的,或者说有擅长的,婉约也好,豪放也罢,通常一个人或许会写各种各样的诗,但擅长的,能流传的佳作风格大多都是其中一类。
但齐政一首鹧鸪天,一首永遇乐,词句风格完全迥异,偏偏水平又是如出一辙的高。
老太师轻声道:“你很聪明,看事情看问题都很厉害,但是,在很多时候,情报才是最关键的。爷爷就是提前知道了这个小子的本事,才不会觉得惊讶。”
他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女,“那你想想,爷爷都知道,会不会有别人知道?然后你再细细琢磨一遍,今天这事情真的就是那么简单吗?”
辛九穗凝眉一想,忽然面色一变,“爷爷,你的意思是说,有人今日在给齐政故意设局?”
老太师却并没有回答,“这不是考试。自己想,把你的答案,留在心里就好。”
辛九穗小嘴一瘪,“你就不怕把孙女教得太聪明,嫁不出去了吗?”
老太师白眉一挑,面露调侃,“哦?我的小九穗长大了啊,已经就想嫁人了?”
辛九穗也不害羞,大大方方地道:“遇见如意郎君,那就嫁,遇不到那就一辈子陪着爷爷。”
老太师沉默了一下,“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说起来也该出去走走了,要不过些日子,爷爷带你一起去周山吧。”
辛九穗眼前一亮,“真的吗?”
老太师笑了笑,“当然,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正说着,管家在门口轻轻敲响了房门,“老爷,定国公府方才命人送来一个礼盒。”
老太师挑眉,向来从容的神色中竟然有了几分激动,“拿来。”
辛九穗面露好奇,老太师接过盒子,笑着道:“三国演义第二部,哈哈,等了这么久,终于是来了。”
辛九穗眨了眨眼睛,“中京城怕是又要热闹一阵了。”
老太师忽然问道:“你说这三国演义的作者和齐政,谁的文采更好?”
辛九穗皱着眉头,“这三国作者怕都是老头子了吧?这怎么好比。”
“听说也是一个年轻人。”
辛九穗面露诧异,没想到能写出这种书的会是一个年轻人,她想了想,“那他们都挺厉害的,不过孙女觉得,还是西厢记的作者文采更好。”
老太师若有深意地看了看她,开怀大笑了起来。
......
与此同时,天德帝也在御书房中,翻看着定国公昨夜便送进宫来的三国演义第二册。
不多时,百骑司统领隋枫入宫,在汇报各种情况之余,将青云台前发生的事情汇报了上来。
天德帝闻言,头也不抬,淡淡道:“你怎么看?”
隋枫开口,“此事颇为蹊跷,威远侯次子针对齐政可以理解,但以黎思源来打赌,显然不合常理,而且现场还看到了楚王殿下的幕僚卢曲水。”
见天德帝没说话,隋枫接着道:“但是,齐政居然会接下这个赌局,同样颇为不合理,以他的情况,没道理应下这般荒谬的行为,得失利弊完全不划算。”
天德帝继续翻书,“你有引导过中京府衙的方向吗?”
隋枫自然知道威远侯的事情,连忙道:“陛下未曾吩咐,微臣绝不敢擅动。”
天德帝翻书的动作停住,抬起头,看着隋枫,“你说杨修和诸葛亮,同样是聪明绝顶,为何下场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