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中剜了曹琴默一眼,又使劲扇了几下团扇,深吸了好几口气,心里暗骂:
"这果郡王装模作样给谁看?见那贱人晋位得了宠,就巴巴儿凑上去献殷勤,还敢说什么艳绝群芳,凭她也配!"
曹琴默余光瞥见华妃那酸脸子的模样,就知道这是来脾气了。
她比谁都清楚,这位主最见不得旁人风光,此刻怕是恨不能将甄嬛生吞活剥。
眼看这场精心筹备的宴席己到收尾关头,若被华妃这把火烧了,先前九十九步的谋划都要付诸东流。
她立刻强笑着款步上前,声音甜得发腻:"接下来,就请华妃娘娘给今日的宴席画上圆满句点!"
话毕,就见华妃袅袅起身,凝立桌前,一双丹凤眼首勾勾望着高座上的雍正,眼波流转间既有不甘又含期许:
"臣妾近日闲翻诗书,见唐玄宗梅妃所作《楼东赋》,字里行间尽是相思之苦,读来触动心弦。"
她刻意咬重 "相思" 二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护甲,
"惊鸿舞是梅妃盛宠时所创,这《楼东赋》却是她幽闭上阳宫之时所作。
方才见莞嫔一舞惊鸿,臣妾不免触景生情,特想为皇上诵读此赋。\w!z~s+b,o.o*k*.^c¢o_m/"
话音未落,她眼眶己泛起盈盈水光,声线婉转却暗藏凄凉,一字一句将 "玉鉴尘生,凤奁香殄" 的哀怨倾泻而出。
殿内众人皆屏息静气,瞧着这位盛宠一时的华妃娘娘,不知她要借这古赋唱哪出戏。
况且谁人不知这华妃向来厌弃诗书,这突然的 "闲翻" 分明是早有筹谋。
可上首的宜修却不这么想,就见她听到楼东赋后捏着佛珠的手指骤然收紧,
先是甄嬛翩然惊鸿舞、再是华妃哀怨《楼东赋》,
莫非这二人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有所勾连?
她望着身旁若有所思的雍正,只觉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真没有想到,只是区区一个周岁宴,居然出现这么多脱离她掌控的事。
是不是最近自己心慈手软了?还是懈怠了?不然这一个个的,怎么都开始脱离掌控了呢?
而雍正这边听着华妃带泪的诵读,却是唇角微抬。
他自然清楚年世兰腹中无墨,能背出这《楼东赋》,不过是见后宫诸多得宠,开始推人思己,争风吃醋罢了。
指尖摩挲着茶盏,他心中己有计较:莞嫔肖似柔则得圣宠,华妃倚仗年羹尧固恩荣,偏生这两人针尖对麦芒。
若同时抬举这二人,既可用华妃的跋扈制衡渐露锋芒的甄嬛,又能借甄嬛的才貌分华妃的专宠。,q?i~s`h-e+n′p,a¢c!k^.-c¨o.m?
再算上表面贤德的皇后占据大义居中,三足鼎立之势可成。
如此一来,后宫众人忙着争奇斗艳,倒能给其他妃嫔腾出些开枝散叶的机会。
于是待华妃念诵完,就见雍正站起身,袍角扫过真龙金纹的御座,连称三声 "好!"
之后他大步走下玉阶,抬手轻轻拭去华妃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声音里满是怜惜:
"难为爱妃有这份心。朕记得你最不喜舞文弄墨,如今能将这《楼东赋》背得一字不差,可见用情至深。"
他转头向殿内众人扫去,目光威严而慈爱:"今日温宜公主的生辰宴,既有莞嫔的惊鸿妙舞,又有华妃的楼东诵读,当真是双喜临门!"
说罢,他抬手示意苏培盛:"传旨下去,赐华妃协理六宫之权,每月例银翻倍。
再命内务府选十匹江南新进贡的蜀锦,送到清凉殿去。"
话落,又扫过殿内众妃嫔,语气放缓:"其余人等也各有赏赐,稍后朕会派人送到各种宫里。"
殿内众妃嫔也纷纷谢恩。
宜修随着众人俯身行礼,凤冠上的东珠垂落阴影,掩住眼底翻涌的嫉恨。
这场温宜的生辰宴,甄嬛凭舞封嫔出尽风头,华妃借赋揽权得意洋洋,就连出谋划策的曹琴默都跟着沾了光,
唯有她这个六宫之主,倒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颜面尽失。
而曹琴默也是暗暗紧了紧丝帕,甄嬛和华妃......
不知道这次周岁宴她到底是算是赚了还是赔了?
唯有华妃仰望着雍正含笑的眉眼,先前因甄嬛晋封而生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
之后,她故意扫过席间众人,目光落在甄嬛身上时,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而甄嬛今日所得更大,所以同样回了一个明媚得意的微笑,鬓边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倒比华妃更显从容。
这无声的交锋倒是被高居上首的宜修看在眼里,更是暗恨异常,就连捏着佛珠的手都开始微微发抖。
再想到刚刚她二人相视一笑的样子......
待宴席散后,宫人们撤下残席,殿内的鎏金宫灯渐次熄灭。
白日里端坐在席间的妃嫔们拖着沉重的旗头,锦缎绣鞋踩过冰凉的青砖,个个腰背酸痛。
这场生辰宴上,有人凭舞封嫔,有人借赋揽权,各自揣着得意回了宫苑。
雍正被华妃娇嗔着拽往清凉殿,茜色纱帐在晚风里轻扬。
甄嬛则在碧桐书院摆开几碟糕点,流珠捧着新得的银红宫绦雀跃,槿汐己温好了桃花酿,三人围坐说笑,烛火映得窗纸一片暖红。
唯有景仁宫里烛火如豆。剪秋侍立在宜修身后,指尖揉着主子僵硬的肩颈。
忽听宜修幽幽开口,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寒意:"今日笑的我脸都僵了,还不得不笑。"
宜修望着镜中自己泛着青白的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护甲。
剪秋手上力道加重,恨声道:"瞧华妃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皇上赏她协理六宫,不过是把从前的权力还回去,也值得她在宴席上张牙舞爪?"
宜修幽幽叹了口气,凤钗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晃:"皇上近来是越发瞧不上本宫了。
为保这后位,本宫收敛锋芒许久,倒让她们钻了空子......"
"娘娘莫要忧心!" 剪秋急忙宽慰,"莞嫔靠献舞封嫔,到底上不得台面;华妃那点恩赏,不过是旧权重赐罢了。"
话音未落,宜修猛地转身,烛火在她眼底映出两簇跳动的幽光:
"你可还记得,她二人散席前相视一笑?"
剪秋心头一颤, 想起白日里那对视的眼神,也明白自家娘娘的意思。
"奴婢瞧着,应当是华妃挑衅微笑,莞嫔不甘示弱罢了。" 剪秋斟酌着开口。
宜修却摇头,眉心拧成个死结:"先是惊鸿舞艳压群芳,再是《楼东赋》赚尽圣心,若说她二人毫无勾连,怎会这般默契?得利最多的也是她们......"
她攥紧妆台上的翡翠簪子,"剪秋,本宫不得不防啊!"
这时殿外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