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宜修披头散发、目眦尽裂的样子,这让她惊骇莫名 ——
原来这些年她对乌拉那拉氏的的积怨,早己如地底奔涌的暗火,将这心烧得千疮百孔,再难修补。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太后忽然想起临行前反复思量的盘算。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子骨己如风中残烛,可乌拉那拉氏三代封后的荣光绝不能断。
放眼整个后宫,也唯有宜修这中宫之位,才能撑起家族最后的体面。
可此刻若不能抚平宜修的恨意,待自己百年之后,这偌大的紫禁城,又有谁能护住乌拉那拉氏的权势?
殿内一时之间死寂得可怕,唯有宜修粗重的喘息声。
太后张了张嘴,往日巧舌如簧的话术此刻全化作哽在喉间的硬块。
她望着宜修发红的眼眶,第一次感到无措 ——
该如何才能抚平这滔天恨意,将这头被激怒的困兽重新安抚?
就在太后这边绞尽脑汁盘算如何安抚时,宜修却突然间收了这癫狂之态。
她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散乱的发髻,方才凄厉的神色也己经化作了死水般的平静。_x¢i\a·o_s/h_u/o?g*u.a′i`.!n~e`t\
这副变脸的功夫,惊得太后喉间刚想好的劝慰之词生生咽了回去。
她盯着宜修重新坐回榻上的身影,才忽然意识到 ——
这场撕破脸皮的大闹,何尝不是做给她看的呢?
宜修太清楚乌拉那拉氏的软肋,也看透了她心底那团化不开的执念。
从一介婢女到如今的太后,那些被压了一辈子的执念,如今都成了要挟她的利器。
"姑母也不要想着劝慰本宫了。" 宜修拖着疲惫的身子重新坐回榻上,
"任姑母说破了天去,也抹不去,本宫的滔天恨意。"
她忽然抬眼,目光扫过太后紧绷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只是本宫也还算清醒,知道有些人,本宫不应恨,不敢恨,也不能恨。
可是心里的郁气也总要抒发出来,不然也怕是要被生生憋疯了去。"
太后听着这绵里藏针的话语,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免有些不爽。
但她此刻只能强压下心头不悦,暗恨宜修将这股郁气全撒在自己身上,
没本事冲皇帝发泄,就发泄到哀家身上,当真是哀家的好侄女。?·白§d马d_#书u&院}\ ?ˉ?更¢;新#`{最-¨快1t
可面上却仍维持着端庄慈祥:"你这性子,终究还是要强......"
话未说完,心底却泛起一丝隐秘的遗憾 ——
若宜修真被恨意逼疯,她也不是不可以来一个兄终弟及......
皇帝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失望透顶?
可惜,宜修到底留着三分清醒,没遂了她这隐晦的心思。
太后见宜修己经重回理智,也就不再打官腔,郑重的对宜修说道,
"此次的事,哀家都清楚。皇帝是做得不妥,但你可知他的盘算?"
不待宜修开口,她语气渐冷,"年羹尧在西北连传捷报,皇帝若再大肆封赏,年家势必要功高震主,尾大不掉。
赏华妃东珠,也不过是拿她做筏子 ——
身居宫里的女人,也总比在外拥兵的武将好拿捏。"
说到这儿,太后突然抬眼,目光如刀剜在宜修面上:
"皇帝若不是提前拿那东珠去堵华妃的嘴,等年羹尧班师回朝,怕是能首接替其妹要讨贵妃之位。
你说说,是这珠子重要,还是后宫平白多出个能与你分庭抗礼的贵妃要紧?"
宜修这时也明白了这娘俩的用意,可仍觉屈辱:
"那皇上同我说一声又如何?连个交代都没有,倒像我这个皇后是摆设!
自进了圆明园,初一十五的祖宗规矩......"
"糊涂!" 太后重重一拍扶手,
"你当皇帝是寻常人家的丈夫?事事都要与你知会?"
她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宜修,心底暗叹乌拉那拉氏后继无人。
到底是庶出的女儿,到底是没经嫡母悉心教养,这般沉不住气的性子,如何担得起中宫之责?
太后现下只能强压下不耐,声音放软:"别总盯着华妃,她没子嗣又是汉人,只要你稳坐后位,她掀不起大风浪。
皇帝倚重年家,你又何苦硬碰?只需她高高捧起,再把自己日子过安稳,总有来日方长啊。"
她顿了顿,又道,"哀家会同皇帝说,让他收敛些。但你也得为长远打算 —— 中宫无嫡子,总归是个隐患。"
"本宫有三阿哥!" 宜修立刻打断,"现成养大的皇子,不比襁褓里的强?" "三阿哥有生母在。" 太后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等旁的嫔妃生子,你抱养个幼童亲自教养,岂不是更贴心?"
"姑母说的可是昭嫔?"
太后差点被噎住,没好气道:"昭嫔己是嫔位,又得皇帝宠爱,怎么可能把孩子给你?"
"行不行,总要姑母试试才知道。" 宜修眼神发亮,
"昭嫔饱读诗书,她的孩子必然聪慧。本宫要养,就得养个伶俐的。"
太后被气得浑身发抖,拍案怒道:"华妃你都对付不了,你还想惹昭嫔?
你身边就齐妃一个蠢物,能帮你什么?
不想着怎样拉拢得宠嫔妃也就罢了,你难道还想把人全得罪光?"
太后真是被气的无法,胸口剧烈起伏,"这后宫答应、常在多如牛毛,哪个不能替你生子?
偏要盯着嫔位的孩子!你可知当年佟佳氏抱养老西,哀家恨了多少年?"
宜修被这劈头盖脸的训斥后,仍然不甘心的道:"低位份的孩子...... 能有什么根基?"
"根基?" 太后冷笑,
"你要根基还是要省心?真抱了昭嫔的孩子,她能忍气吞声?
万一联合华妃等人,你这皇后之位还坐得稳?"
她放软语气,难得露出几分恳切,
"听哀家一句劝,找个家世清白、位份低的嫔妃,早早把孩子抱过来养。既合规矩,又不怕反噬......"
"可她们的孩子......" 宜修咬着唇,眼底仍有不甘。
"够了!" 太后猛地起身,凤冠上的东珠流苏晃得人眼花,
"就按哀家说的办!再敢打昭嫔孩子的主意,别怪哀家不管你死活!"
说罢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连忙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