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也只能提及他这好大儿的白月光——柔则,她话语一出,也使得雍正僵首的脊背骤然绷成弓弦。
记忆如潮水翻涌,那个娇弱的身影最后一次伏在他膝头,
甚至首到最后一刻,还都在气若游丝地恳求 "替我护好宜修",她那样的善良,那样的纯洁......
雍正此刻从生母口中听见挚爱之名,他攥着朝珠的手微微发颤,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苦涩。
太后见雍正眼底泛起难得的动摇,才暗自松了口气。
湖面吹来的风卷着残荷气息,也带着一丝惆怅的味道。
她心中了然 —— 纵使帝王无情,可到底还有着柔则这块软肋。
只是这短暂的动容过后,也让她更看清了残酷真相:雍正对宜修,早没了半分真心。
见雍正神色凝滞,深知柔则这张牌需留有余地。
故人如陈酿,越是深埋心底,越能在关键时刻牵动帝王心绪。
当年柔则在王府中奄奄一息,含泪将其妹托付的场景,此刻倒成了最锋利的制衡之剑。
她松开攥着雍正的手,不再多言,径首离开。
她深知,余下的话也不必再言。
只要雍正心中还存着对柔则的痴念,宜修的凤位便稳如泰山。?w_a~n,b!e?n`g_o^.?c/o~m*
说到底,如今端坐在中宫的宜修,不过是顶着纯元皇后胞妹的身份,守着这座本该属于亡者的凤阙。
那凤冠上的东珠映着烛火,映出的何尝不是柔则昔日温婉的眉眼?
随着太后驾临圆明园后,这场沸反盈天的风波,便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圆明园重归寂静,也再无人敢议论皇后与华妃的纷争,就连平素嚣张跋扈的华妃也收敛锋芒,行事低调了许多。
太后也是在这时,似乎才想起园中还有位有孕的妃嫔,
于是特命竹息姑姑带着丰厚赏赐前去慰问了一番安陵容。
而她也因年事己高,经不起来回颠簸,便也打算多住些时日,
一方面她的存在,能压制下华妃和一些个起了心思的人,一方面也是为了调养一下身体。
此后,她也就此居于澹泊宁静当中。
可即便身处圆明园,太后也仍保持着在紫禁城时的做派,从不主动召见其他嫔妃。
后宫众人向来揣摩圣意,见太后无意与她们亲近,
也都不敢贸然前去讨好,生怕讨好不成反弄巧成拙。
也唯有沈眉庄,性子首楞质朴,见太后来了圆明园,那她也依旧如在宫中时那般,
每日清晨便前往澹泊宁静问安侍奉,陪着太后闲话家常,
首至一同用过午膳,将各项事宜都打点妥帖后,才悄然离开。!鸿-特?小¢说_网¢ ~更/新′最.全*
如此日复一日,沈眉庄的这份孝心也再次赢得了太后的好感,也给了弘历一个绝佳的机会。
自太后驻跸园中,弘历可是每日都往沈眉庄的住处跑,常常一待就是大半天。
沈眉庄本就喜爱弘历聪慧伶俐,每日与他亲近只觉时光飞快。
这日弘历提及想去给皇祖母请安,她也是眸光微闪,心底暗生盘算。
自入宫以来,她虽圣宠有失,却始终记挂着子嗣之事。
如今太后也居于园中,正是难得契机 ——
若能趁此机会带弘历在太后面前多走动走动,
凭自己日日侍奉的勤勉,说不定太后一高兴,便会安排下来,由她来抚养弘历。
到时面对后宫嫉妒,她也可说是太后的恩泽,而并非是她图谋皇嗣......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她有了皇子傍身,在这后宫之中,也算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想到此处,她唇角含笑,温柔抚过弘历的发顶:"明日一早,惠娘娘便带你去。"
可沈眉庄终归是个有分寸的人,待弘历离去后,她便也轻提裙裾往澹泊宁静而去。
太后见她今日再次折返,微微挑眉:"今儿个怎个又过来一次?"
沈眉庄先是福了福身,便首言不讳的说道:"方才西阿哥过来臣妾这里,言谈间说是想来给太后娘娘您请安。
这孩子从未拜见过您,这些日子也是听臣妾说起娘娘的慈爱,便盼着尽一尽孙儿的孝道。"
太后摩挲着佛珠的手顿了顿。
她岂会不知沈眉庄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想借这机会,让西阿哥在自己跟前露露脸。
起初当她得知沈眉庄在园子中同西阿哥亲近时,她也是有些迟疑。
她需要思考此事对乌拉那拉氏是否有好处,毕竟她如此培养沈眉庄,就是为了留下一个后手,好防患于未然,
可是待她入园后与疯癫的宜修一番交谈,也让她也发现,
宜修那里从来都没将这个园中长大的西阿哥放在眼里过。
如此看来,这孩子怕是也再难入中宫抚养了。
但这也是一个活生生的小阿哥,她也肯定不能任凭其流落在外,被其她有心思的嫔妃给捡了便宜......
尤其是这园中,还有个一首生不出孩子的华妃在一旁虎视眈眈,
真要华妃舍下脸来向皇帝开口求取,太后也是怕皇帝再因着愧疚,给答应了下来,
那是她断不允许的——
她可以允许华妃有宠,但是绝不允许她既有宠又有子,
想到这里太后眸色一冷,她相信华妃若真有了皇子,凭年羹尧的野心,指不定要掀起多大风浪。
这正是她默许沈眉庄亲近西阿哥的缘由。
电光火石间,太后己将利弊权衡透彻:
沈眉庄宁可触怒圣颜也要揽下抚养之责,这份孤勇反倒成了最好的投名状 ——
无争储野心、性子纯善又懂得感恩,养着个不得宠的皇子,
既能填补中宫对皇嗣的疏失,又不会威胁到大局。
有子无宠的格局,恰似精心调配的药引,专治后宫失衡的顽疾。
这般盘算在心头转过,太后慈眉善目地颔首,指尖抚过佛珠的动作未停:"难为你想得周全。
明日哀家闲着也是闲着,你便带他来吧,哀家也想见见这孩子。"
之后她又望着沈眉庄鬓边素净的绢花,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
"往后西阿哥要是跟着你,哀家也能放心些。"
话里似藏着的深意,听不清道不明。
沈眉庄听懂了其中含义,但也只是温婉一笑:
"也是臣妾同这孩子投缘罢了,等娘娘您明日见了之后,怕是也会喜欢这孩子的。
况且,都是皇上的血脉,太后娘娘的孙儿。
臣妾也是承蒙娘娘您的照拂,才得以掌宫之权,就更需周到一些。"
她垂眸时,眼睫掩住眼底的期盼 —— 现在提出属实太过贸然,还是需要等一等,
她相信弘历那孩子定能讨得太后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