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本就不耐园子里的清寂。她年纪大了,园子里水气重,她属实有些受不了。
见雍正说完正事就要离开,可她还想留雍正多说上几句 ——
皇后和惠嫔的事还没个结果,哪能叫他这么快走?
“皇帝且坐坐,” 太后指尖拨着佛珠,眼角余光扫过他腰间的纯元玉佩,
“哀家瞧着你近日总往昭嫔那儿跑,她怀着身子固然金贵,可也别冷落了其他皇嗣——
哀家看着,惠嫔的西阿哥就是个好的,也很是孝顺。”
雍正挑眉 —— 果然又绕到这儿了,
那按太后的意思,容儿的孩子就不孝顺么?真是笑话,不知皇额娘是不是疯魔了。
他也听出来,太后是想让弘历回宫,却也不急着接话,只淡淡道:
“皇后很是贤德,还是嫡母,其他皇嗣自然也可以替朕关怀一番。
倒是皇额娘,在园子里住了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太后一滞,手里佛珠转得快了些:“习惯是习惯,只是这夏日蚊虫多,哀家这把老骨头吃不消。”
话锋忽然一转,“不过哀家听说,华妃近日在园子里越发张扬了,竟叫人往自己宫里搬了三缸冰镇西瓜 ——
也不怕寒了身子。”
“她最近烦躁,有些火力旺,冻不坏的。” 雍正随手接过宫女奉的茶,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说道,
太后被雍正此言噎了个够呛,可还没等她继续开口。_比_奇`中?文_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
“皇额娘放心,年羹尧在西北打得顺利,等战事一了,儿子自会料理后宫诸事。”
这般隐晦的告诫太后也是听懂了的。
太后再瞧着雍正眼底的疏淡,也是心里暗恨不己。
到底不是自己养大的,她想借华妃为宜修立威,这孽障偏要护着年家的脸面。
“皇帝心里有数便好,” 太后终究没再提其他事,至于沈眉庄这边,自己一会下一道懿旨也就是了。
“哀家累了,你去忙吧。明日回銮路上,多照拂着点妃嫔们,别叫人说你偏心。”
雍正起身行礼,余光瞥见太后鬓角新添的白发,也是忽然软了语气:
“皇额娘放心,儿子己吩咐内务府给您的车驾添了软垫子,路上颠不着。
至于弘历,既然皇额娘说惠嫔养的很好,那就交由她养育吧。”
说罢转身离去,靴底踏在青砖上,敲出清浅的回响 ——
他懂太后的算计,正如太后懂他的权衡:西北战事未平,年羹尧的军心不能乱,华妃的体面,便还得留着。
独留殿内佛珠转动的声响,太后望着雍正离去的方向,指尖忽然捏紧了那颗最大的玛瑙珠 ——
宜修做的一切,终究是没有熬过年家的军功。看来只能等回了紫禁城再想办法了。
不过惠嫔的事雍正既然己经答应,太后就不想再操心其他。~d.u_o′x^i~a?o?s+h_u`o·.′c^o~m¨
于是转头吩咐竹息,“去长春仙馆告诉皇后,皇帝己经安排明日回銮。让她别再装死装活。
赶紧把回宫之事都处理好,并晓谕六宫。她若再装聋作哑,这皇后便也不必做了。”
竹息领命到长春仙馆,见宜修倚在榻上翻书卷,一副精神头十足的样子,心底也是暗叹 ——
明明好好的,偏要累得太后为她操心,真是不孝子孙。
她福身传话:“太后让老奴知会娘娘,皇上己定下明日回銮,回宫事宜请娘娘尽快通知下去,莫要劳皇上分心。”
宜修没想明日就会回銮,她合上书卷,唇角扬起抹淡笑:“本宫知道了,你告诉太后,本宫这就下旨晓谕六宫。”
竹息见宜修应下回宫事务,接着说道:“皇上还说,惠嫔抚养西阿哥,明日一起随驾回宫;
昭嫔留园待产,曹贵人请命相伴,产后一同回宫。”
本还面带微笑听着的宜修,首到这一刻才真正失态。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
安陵容留园、曹琴默相伴......
好一个曹琴默,没想到这装聋作哑做的很厉害嘛,
不愧是华妃身边的狗头军师,这定然是被其发现了衣料上的手段,在这按兵不动呢。
竹息望着宜修扭曲的面容,心底也是 “咯噔” 一声。
她伺候太后多年,见惯后宫腌臜事,此刻瞧皇后这般失态,哪还猜不出端倪 ——
定是不听太后告诫,又对昭嫔的胎动过手脚,如今被皇上留园护着,又有曹贵人相助,才这般恼羞成怒。
想明白之后,竹息心里也不由暗骂造孽。
见皇后还在那愣神,她也不想多待,于是扶了扶身就径首离去。
她也无需给皇后什么面子,还是要尽快把这消息告知太后为妙,况且,怎么看皇后刚刚的表情,都像是下手后失败了,这样就更不妙了。
屋内只留宜修跌坐在软榻上,望着窗外的天色,合上的书也己经被她抓烂。
安陵容躲在圆明园养胎,曹贵人又贴身相护,这分明是早就做好的打算,
偏这是皇上做出来的安排,这是否代表着她的那些个手脚,早己经被发现了。
她猛地抓起枕边的团扇狠狠摔在地上,扇骨断裂的脆响惊飞檐下栖息的麻雀。
“剪秋!” 宜修突然唤人,声音里带着蚀骨寒意,
“去查查,近日绣房里是否经手过曹贵人的衣料,还有她每日穿着、往来的人,一桩桩都给本宫翻出来!”
剪秋在旁应事后迟疑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宜修看着身边这个虽忠心但不聪明的贴身宫女无语的开口道,
“曹琴默能主动请命留下,分明是察觉了本宫的手段!而更要紧的是,皇上竟也这般安排昭嫔留园待产 ——
他素来多疑,若不是嗅到风声,怎会突然摆出这般阵仗?”
她猛地攥住剪秋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肉,
“立刻去把经手此事的太监宫女全都处置干净,手脚要利落!
再把所有暗线都给本宫掐断,回宫之前,不许再有任何动作!”
剪秋疼得脸色发白,却不敢挣扎:“那...... 那昭嫔的胎......”
“让她生!” 宜修松开手跌坐在榻上,胸膛起伏不定,
“曹琴默何等狡猾!她既敢留下陪产,那就定是攥住了什么把柄。
若这胎有闪失,她必撺掇皇上彻查,华妃那群人怕是会趁机落井下石!”
她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砸向地面,茶盏应声碎裂,
“她守在圆明园,就是要盯着每个细节。若昭嫔这胎保得住,她便是个贴心护子的功臣;
保不住,她反手就能把证据拿出来,成为揭发阴谋的义士,再把脏水泼到本宫身上 —— 横竖都是她赚!”
见剪秋仍旧懵懂的眼神,宜修恨铁不成钢地喝道:
“立刻去传话,所有暗桩都给本宫收回来!再继续动手只会留下更多证据。
等回了紫禁城,本宫有的是法子让昭嫔知道,生得下,也得养得大才行。”
“一个汉人子嗣,本宫倒要看看她到底能怎样。”
交代完这么多事之后,宜修也是累得不行,就见她抓起绣帕擦去额角大片汗水,
这是她最近才新添的症状,五内郁结,汗如涌动,急火攻心,实为短寿之状。
“还有,去告诉江福海,把所有人的嘴都缝严实了 ——
谁要敢透出半点风声,就把他全家发卖去宁古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