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网络上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毕业设计抄袭事,全网抵制厉氏集团,抵制厉晚月。
热度不断攀升。
许穗去找厉渊,没见到厉渊,厉氏集团的前台说厉渊有急事回去了。
许穗脚步停了下来。
她一想也就明白了,很简单。
肯定是回去和厉家人商量对策的。
许穗一开始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是满腔的悲愤和痛苦,可现在她反而冷静了下来,格外的淡定。
木已成舟。
她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她也忍不住想,厉渊和她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厉渊难道就不会有某个时刻觉得愧疚吗?
他的妹妹顶替了她的设计,她却要像是陀螺一样忙着当个洗衣服做饭的家庭主妇。
她脑子愈发地清晰。
厉夫人不让她出去上班,让她好好照顾厉承,其实也就是一种变相的控制,是怕她有了自己的事业,她会反抗厉家对她的禁制。
厉夫人好狠啊!
她既然这样,又何必从孤儿院里收养她呢?
一瞬间,许穗的心被一把生锈的钝刀,反反复复地拉扯,痛得不能呼吸。
她恨。
恨厉家人,恨厉渊,恨自己过去的愚蠢。
恨自己为什么要和沈如年和宋可人失联,为什么要跟着厉夫人回到厉家……
如果她留在孤儿院,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她不会满身是病,也不会被践踏。
她再不济也会和可人一样,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工作,不会成为厉渊的附属品,被贬低得一文不值。
只有工作才能让她实现自我的价值。
孩子和丈夫,是完全不可以的。
许穗离开了厉氏大楼,她浑浑噩噩的,这个时候不知道该去哪里。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头脑不清醒,她下意识地要找厉渊算账。
实际上,那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厉渊不管知情还是不知情,厉渊都不会站在她这一边。
厉渊永远都不会。
许穗想到这里,反而还明白了,她不应该去找厉渊。
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
秋日的寒风泛着冷意,她全身都没了温度和知觉,麻木地坐在花坛的边沿处,手掌心一次次地攥紧。
她看着还算是平静,也很是克制,忍耐。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
时间过得很缓慢。
耳畔有脚步声响起,一双锃亮的皮鞋映入了视线里。
许穗恍惚看过去,对上了一双专注而柔和的桃花眼。
深邃的瞳孔里,遍布的是缱绻。
是……
沈如年。
沈如年双手插在裤兜里,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风流不羁,他桃花眼直直地盯着脸色苍白的许穗。
四目相对。
四周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沈如年挑了一下眉,也没形象的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许穗瞬间就热泪盈眶。
那些压制的强烈情绪,此刻又在胸腔里开始翻涌。
她的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不知道为什么,沈如年出现的这一刻,她就是不争气的要流眼泪!
为什么呢?
她明明不想要别人看自己的笑话的。
哪怕是沈如年,也不可以。
可这个时候,她真的好难过,真的好压抑,那种崩溃的情绪要把她逼疯了,她需要身边有个人可以倾诉。
她蜷缩起身体,眉眼间都是透明的脆弱。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看我离开孤儿院之后,过的原来是这种饱受欺辱的日子?”
她目光扫过身边男人的眉眼,整个人都疲倦不堪,仿佛只剩下了一口气一般。
沈如年俯身,靠近了她。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气息也涌入鼻尖。
许穗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漠然麻木。
沈如年紧绷着下颌,喉结上下滚动,声音粗哑。
“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很清楚。
空气又静默了下去。
许穗指尖发冷,垂目。
“所以呢?”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听着有一股遮天蔽日的悲怆和嘲讽。
是和不是,眼下都没有解释的必要。
“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沈如年克制着声音,拳头也捏得紧紧的。
他又重复了一次。
声音和态度比刚才更加的坚定。
“许穗。”
“我是来为你撑腰的,厉家欺人太甚,厉渊不配当你的丈夫,我沈如年曾经护着的小姑娘,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厉家人这么践踏!”
“厉晚月的塌房,是我送给他们的第一份礼物!”
“接下来,厉家的戏还会更精彩。”
沈如年闭了一下眼睛,眼底的浓厚戾气不曾消散过半分。
他没有事先和许穗商量,就自作主张的曝光了这个热点。
哪怕是知道乔盛夏的目标并不单纯,但是他不在乎,也不在乎被人当刀子使了。
他只是要许穗彻底对厉渊死心。
他要,他和小姑娘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这一把火,是他亲自点的。
许穗仍旧垂着眼,手指尖还是泛冷。
她好像听到了沈如年的话。
但她却没有回应,眼神很涣散。
“许穗。”
“你不用怕,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沈如年了。”
“有我在,我一定会护着你。”
“就像当初……护着你那样,你只需要躲在我身后。”
我来为你厮杀这一局!
说到这里,沈如年桃花眼里满是凌厉刀锋的冷意。
他一直都是吊儿郎当的,只有此时,冷峻宛如一座化不开的冰山,周围千里,都是寒冷肆虐。
这样的话很好听,可是这个年纪的许穗已经不相信所谓的承诺和誓言了。
但她还是抬起了眼,瞳孔里又一层一层的波浪激荡开。
她静静地看着他,好像是透过沈如年再看过去的那个阴冷少年。
她被打得不敢还手。
只有沈如年,凶狠得如同一头狼,敢欺负她的人都会被他剥下一层皮。
久而久之,孤儿院包括学校里都没有人敢欺负她,也不敢问她要保护费买烟。
他们都知道,沈如年打架很凶,不要命的打法。
恍惚间,许穗好像又记起了曾经的每一次,自己躲在他的身后,看他为自己打架厮杀的模样。
有一次,一打十,他侥幸了。
但也浑身是伤,回去之后还被孤儿院的人教训,说他不应该惹事生非,打架这种行为不好。
沈如年连买药的钱都没有。
那时候她也没有钱,她就给别人写作业,写到手抽筋,给他赚钱。
他流血,她流泪。
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在小巷子里抱在一起哭!
不,他没有哭。
哭的人是她,沈如年从来就不会哭。
他永远冷硬如刀,任何人也别想要他低头。
这把刀,仍旧杀气腾腾。
沈如年和过去没什么变化,唯一的不同,那就是这一股狠戾劲胜过当初,更加的摄人心魂。
厉渊也是冷峻沉稳的,可是沈如年却是阴鸷的,目光晦暗不见底。
看了很久,许穗的泪又一次冲涌了出来,一张脸都是泪水。
她泪眼模糊,可身边之人依旧岿然不动。
不知道为什么哭,就是想哭。
许穗再开口,话语含着悲怆和嘶哑。
“你不恨我吗?”
她的声音轻到像风一样,不经意就要流逝。
沈如年的身体僵了起来,下一秒。
他扯开嘴角,笑容魅惑。
“骗你的。”
霎时间,许穗的眼底翻起了波澜壮阔。
她嗓子更哑了,“骗我的?”
“是。”沈如年回望着她,目光描绘过她的面容。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我不恨你。”
“从来就没有恨过你。”
“相反,现在看到你掉眼泪,我恨不得去为你杀掉厉家的每一个人。”
“许穗,我永远都不会恨你。”
万物俱寂。
许穗什么都听不到了,耳朵里都是男人压抑低沉的嗓音,用力地攥紧了手指头,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被反复刺穿。
她的视线又一次模糊,直到看不清沈如年的脸。
她嗓音淡淡,有些细微的颤栗。
“沈如年。”
“你该恨我的。”
为什么不恨她呢?她为了留在厉家,为了讨好厉家的人,当一条称职的狗,她连对自己那么好的沈如年都可以断联,她这种人,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对她好的?
说句不好听的,她是自作自受,活该。
沈如年没有做错什么,她每次遇见危险他都冲在她面前。
可她为了拥有家人,她要做个听话的许穗,她不再和沈如年见面了,也不和他联系。
她比起厉晚月又好再哪里呢?
她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不是!
所以沈如年对她好,她不配。
她深深地厌恶曾经的自己。
落到今天的地步,是她咎由自取。
沈如年凭什么来为她买单?
就算捅破新闻是沈如年做的,她也会自己扛下来。
沈如年不应该趟浑水。
她自己的事情自己错,自己的仇自己报。
沈如年真的不欠她什么。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不恨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他眉眼弯弯,眼底笑容如同灼灼桃花。
“你就当我恨过你,但现在选择原谅你。”
轻柔嗓音像春风吹拂过。
许穗已经干涩的眼睛,在听到这一句话时,又一次泪湿了眼眶。
她沉默了良久,胸口剧烈起伏,强烈的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眼睛空洞又泛红。
她又哭又笑,形同疯子。
“你不应该原谅我,你要一直恨我。”
“沈如年,你要恨着我。”
我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原谅。
是我忘恩负义。
是我的错。
她如鲠在喉,胸口里的痛越来越激烈。
她茫然地抹了一下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很自责,他恨她,她反而好受。
可他说不恨,从来就不恨。
她反而心口沉甸甸的。
“说过要护着你的。”
“我不能言而无信。”
沈如年猝不及防地抬起手,就这么擦了她的泪。
他桃花眼里是星光点点浮现,春意盎然。
“你可以言而无信,但我不可以。”
“我和你不一样,所以,你别哭了。”
“这次的事情我们一起面对,你不再是当年那个许穗了,身边无人可以依靠。我来了,我为你冲锋陷阵。我为你讨回公道,我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向你跪下!”
“沈如年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想哭的话,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这么多安慰温暖的话传到耳畔,许穗感动得一塌糊涂,理智一点点的崩塌,她喉咙里的酸涩愈演愈烈。
下一刻。
许穗转过身,一低头,额头就这么贴在了他的胸口。
她所有的悲伤和委屈,都化作了血泪涌了出来。
想哭的时候,不再是厉夫人冷冰冰的警告声。
而是沈如年的温柔。
他可以把肩膀借给她靠。
厉夫人不许她在厉家哭,说她只会把厉家的福气都哭没有了。
厉渊也厌恶她哭,他喜欢独立自强的人。
从来没有人像沈如年一样,在她哭的时候,肩膀给她靠一下。
不是质问,也不是厌恶。
而是温暖的依靠。
许穗眼眶通红,泪水翻涌,打湿了他的胸膛。
“谢谢你……”
她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