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厉渊就好像一触就碎,濒死挣扎的病危之人一样。
可许穗看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厉渊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这副样子又是装给谁看的呢?
不觉得很难看吗?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忘记了他是始作俑者吗?
相信?
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信任可言。
在沉默的空气里,许穗终于开了口。
“回去吧。”
她掐紧了手指,声音平稳。
“带走你的孩子回去,我不要他的抚养权,我要的东西你很清楚。”
“如果你真的能大义灭亲,那你再来同我谈信任。”
她在用激将法。
不知道厉渊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可万一他真的这么做了呢?
她想过了,最好的报复厉晚月和厉夫人的方式,就是要厉渊亲自出手,撕破她们丑陋的面目!
厉渊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她就相信厉渊是无辜的。
可厉渊就算是无辜的,就算他没有参与,他不知情。
那又怎么样呢?
许穗冷静地想着,眼底浮现上了浓重的快意。
厉渊就算这一件事没有对不起她。
但是其他伤害却是实打实的。
在婚内他和乔盛夏出轨,他让她一个人在医院里九死一生的生孩子,大出血也没等到他。
这十年冷落的婚姻,就是厉渊要付出的代价,现在是厉渊应该给利息的时候了。
许穗一次次地告诉自己,心软这种东西,对厉渊是不应该存在的。
她要的只是如何报复厉家人。
“好。”
还是只有一个字,分明声音轻淡。
却让许穗心脏一紧,好似厉渊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男人猩红的眸子遍布无边的疼痛,那挺拔的背脊也好像一触即碎的空壳。
她并不觉得心疼,甚至还能笑出声音。
“那我就等着观看明天的记者会了。”
“厉渊,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谈笑间,密密麻麻地疼痛爬满了厉渊的五脏六腑。
他心痛如绞。
即便是知道许穗是在利用他,但他依旧想要为她讨回公道。
哪怕对方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也会这么做。
他欠许穗的太多,能够补偿一点是一点。
别说是道歉了,就算是许穗要其他的什么,他也会毫不吝啬的给她。
“好。”
他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线。
又是一阵良久的静默。
声控灯也再次熄灭,楼道里陷入黑暗里。
沉寂的空气里,两人灼热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在昏暗里。
许穗也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那一道深沉专注的眼神。
她毫无动容。
十几岁奢望的东西,现在得到了,但心里好像并没有期待了。
厉渊的关注来得太晚。
她已经不想要了。
原来没有什么喜欢是一层不变的。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许穗恢复了神智,就没有犹豫地后退,关上了玄关的大门。
嘎吱一声,门缓缓地合上。
嗓音刺耳。
门外的人什么时候走的,许穗也不知道。
她再有意识时,身边多了一道人影。
宋可人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还没有走,你们谈得怎么样?”
她手上还有手机,应该是在看门外的监控。
但外面没亮灯,看不到厉渊的表情。
许穗瘫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冷却的水慢慢地喝。
“他走不走是他的事,是他的自由。”
“随他去吧。”
许穗嗓音漠然,眼底没有情绪。
宋可人熄了手机屏幕,坐在她的对面。
“谈得怎么样?”
许穗嗓音粗粝,“且看吧。”
厉渊的决定要明天记者会上才能揭晓。
可她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报希望。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呢?
宋可人脸色骤暗,“你还真的打算让他跟你站在一起指证厉晚月?”
“我没有这么说。”许穗轻描淡写的。
她的确没有这么说,是厉渊自己要补偿她的。
跟她有什么关系?
“穗穗,你们闹得这么僵,以后孩子那边怎么办?”宋可人担心不已。
她和厉夫人都一样,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都以为厉承是她的儿子,她割舍不下。
她以后会因为儿子而难过的。
没有探视权,以后母子见面很难。
但宋可人又不能说服自己最好的朋友,因为儿子而放弃追究,要赔偿就够了。
如果赔偿可以弥补内心的缺失,那这些年的委屈又算什么?
这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她本来可以光芒万丈,实现自己的梦想。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家庭主妇。
不是瞧不起家庭主妇,而是厉家没有尊重她的牺牲和付出,反而还要践踏她没有能力。
就连她的儿子都只会说她,不会赚钱,是个要人养的废物。
没有厉渊,她就活不下去了。
厉家明明知道她还有一百种可以活得耀眼的方式。
但偏偏把她践踏到了 尘埃里。
这也是许穗无法释怀的地方。
可以痛苦,但是不能欺骗,也不能麻木。
许穗无波无澜道:“自然是跟着厉家。”
“孩子跟着厉家比跟着我好,我和她们撕得再难看,我不要这个孩子,厉渊就会心疼他。”
“这就当是我最后送给孩子的礼物。”
“我越是对他冷漠忽视,厉渊才会加倍的补偿他。”
许穗垂下眼,瞳孔里翻涌起波涛海浪。
她脸上的伪装被一层一层地撕裂,露出了原本柔软的血肉。
这一刻。
许穗的话语里满是真心。
她为自己感到可悲。
她没有抚养厉承的能力,每一天都是偷来的。
她送给厉承的礼物,会让长大以后的厉承恨她入骨。
但是她都没关系,到这里就好。
这才是许穗心里最深的原因。
这些都没有必要说,只是宋可人问起来了,她才开始诉说。
宋可人顿了片刻,“穗穗……”
“你要是想要孩子的抚养权,我们都能帮你想办法的。”
“虽说没什么胜算,但是……”
其实也不用这么残忍决绝。
许穗擦了一下眼睛,慢慢地笑了。
“不需要了。”
“跟着他爸爸,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你就不怕……厉家人因为你迁怒他?”宋可人打断了她的话。
许穗眨了一下眼睛,眸子滚烫。
“不会的。”
“厉渊对我不好,但对厉承,还算是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
还算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