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取笑我了。秦浩压低声音，我打算自己干，想听听你的建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终于想通了！沈家那帮王八蛋不值得你卖命。现在南方这边机会多得很，你要是有胆子，来趟深成，我带你开开眼界。
挂掉电话，秦浩在邮电局门口站了很久。五月的晚风带着槐花香，路边个体户的收音机里正播放着《》。他摸了摸口袋里最后的五百块钱积蓄，做出了决定。
三天后，秦浩向沈氏集团递交了辞职信。沈逸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一条丧家之犬：秦浩，出了沈氏的大门，你在东海商界什么都不是。
咱们走着瞧。秦浩头也不回地离开，直奔火车站。
深成罗湖口岸的喧嚣让秦浩目瞪口呆。满街都是拎着大包小包的商贩，电子表、计算器、录音机各种新鲜玩意琳琅满目。马卫国穿着花衬衫、喇叭裤，与当年那个严肃的班长判若两人。
看到没？这都是从香城过来的。马卫国指着地摊上的卡式录音机，深成卖80块一台，运到北方能卖150！
秦浩蹲下检查一台索尼录音机，敏锐地发现标签被重新贴过：这是水货吧？
聪明！马卫国咧嘴一笑，正经进口的要关税，这种是海上来的，便宜一半。只要打通关节，稳赚不赔。
接下来的三天，马卫国带着秦浩走遍了华强北的电子市场。秦浩的笔记本记满了价格和渠道信息，一个计划逐渐成形。
老马，我想做正规生意。第四天早晨，秦浩在招待所的硬板床上坐起身，水货风险太大，我想找厂家直接进货。
马卫国吐了个烟圈：有骨气！不过正规渠道成本高，你本钱够吗？
秦浩从枕头下摸出一张存折：我卖了手表和相机，凑了三千五。
豁！你小子够狠。马卫国拍拍他肩膀，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他们来到一栋破旧的办公楼，门口挂着粤华电子厂的牌子。会议室里，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正在泡功夫茶。
林厂长，这是我战友秦浩，想在北方代理你们的产品。马卫国介绍道。
林厂长上下打量秦浩：北方市场不好做啊，国营百货垄断渠道，你们个体户很难打开局面。
秦浩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市场分析：林厂长，我调查过。现在北方年轻人结婚讲究三转一响，录音机需求很大。国营商店款式老旧，服务差，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他翻开笔记本：我可以先付30定金，货到付清。如果三个月内打不开市场，剩余库存我自己吃下。
林厂长眼睛一亮：小伙子有魄力！不过我们最低起订量是100台，每台批发价65元，你吃得下吗？
可以！秦浩咬牙应下，心脏狂跳。这意味着他要投入全部积蓄还借债两千多，一旦失败将血本无归。
签完合同出来，马卫国忧心忡忡：兄弟，你这赌得太大了吧？
秦浩望着远处正在施工的国贸大厦，轻声道：老马，你知道我为什么被沈家赶出来吗？因为我发现沈泰父子在走私汽车，他们怕我举报。
操！那你更该小心了。马卫国脸色变了，沈家能在东海立足，背后肯定有人。
所以我要堂堂正正地做生意，站得直，走得正。秦浩握紧拳头，等我有实力那天，一定要让沈家付出代价。
一周后，100台珠江牌录音机运抵东海。秦浩在城北租了间二十平米的门面，挂上浩方电器的招牌。开业前一天夜里，他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店里，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我的中国心》，突然泪流满面。
第二天清晨，秦浩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穿着工商制服的工作人员。
有人举报你销售走私电器，请配合检查。
秦浩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同志，我所有商品都有正规进货发票和完税证明。
检查持续了两小时，工商人员甚至拆开机器检查内部零件。最终他们无功而返，临走时那个年长的办事员低声说：小伙子，你得罪人了。
秦浩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冷笑浮上嘴角。沈逸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快，但这次对方失算了——他秦浩行的端做得正。
开业促销很简陋：门口挂上香城流行款式，保修一年的横幅，秦浩亲自演示录音机功能。八十年代中期，录音机对普通家庭还是奢侈品，围观的人多买的少。
直到第三天，转机出现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在店里转了很久，突然问：小伙子，你这机子能修吗？我家的三洋收音机坏了，国营店说要寄回台城修，得等三个月。
秦浩眼前一亮：可以看看，我在部队学过无线电修理。
他花了一下午修好那台进口收音机，只收了五块钱成本费。中年人感激不尽：我是东海机械厂的工会主席，下周厂里要发年终奖，正打算采购一批奖品
一周后，秦浩签下了第一笔大单：50台录音机，每台利润30元。当天晚上，他和马卫国在街边大排档喝得酩酊大醉。
老马，这只是开始！秦浩举着啤酒瓶喊道，明年我要把店开到市中心去，后年开分店，五年内要超过沈氏集团的营业额！
马卫国哈哈大笑：有志气！不过你先得解决眼前的问题——他压低声音，沈家不会让你顺风顺水的。
秦浩的笑容渐渐消失。是啊，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沈氏集团在东海经营三十年，政商关系盘根错节。而他除了满腔热血和几千块本钱，几乎一无所有。
签下东海机械厂订单的第七天，秦浩蹲在店铺后间，小心翼翼地调试最后一台录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