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钱？说得轻巧。他攒的那点工资和卖画钱，够买几个精密零件？两个月？从零开始啃硬骨头？
他感觉自己像被架在了火堆上。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猛地一握拳，眼中重新燃起不服输的火焰。
怕什么，干就完了。
他转头，想找苏静，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了会议室。
……
苏静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卫生间。反锁隔间门，心脏还在疯狂地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膛。
刚才沈默然那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几乎要将她刺穿。
她颤抖着手掀开马桶水箱盖，冰冷的水浸湿了衣袖也毫不在意，急切地将那个藏在缝隙里的油布包裹捞了出来。
防水袋隔绝了大部分水，但包裹外层还是湿了。她顾不上那么多，飞快地再次打开。
那份编号sf-820401的合同和那张触目惊心的黑白照片安然无恙。
父亲揪着沈振邦衣领的画面，照片右下角那行控诉字迹，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她的眼睛和灵魂。
必须立刻备份。必须立刻转移。这里太危险了。
沈默然的突击检查绝非偶然。张志那阴冷的目光……沈振邦的爪牙无处不在。
她小心翼翼地将照片和合同分开。合同可以折叠，但照片……她需要翻拍。
而且要快。赶在张志或者沈振邦的人察觉之前。
就在这时，隔间外传来脚步声，是清洁工推着工具车的声音。
苏静迅速将合同折好塞进贴身口袋，照片则用油布重新包好，紧紧攥在手心。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的血红，整理了一下表情，打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工位，她如坐针毡。那张照片像一颗定时炸弹，在她手心发烫。
她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翻拍，需要一个可靠的相机……秦浩。只有秦浩。
他热爱摄影，有专业的相机和暗房。
可是……告诉他？把父亲惨死的证据，把足以引爆整个沈家的炸弹，交到他手里？
这个刚刚为了盛天的未来，在沈默然面前吼出创业宣言的热血青年？
他会怎么做？他会站在她这边，对抗他视若兄长的沈默然，对抗他父亲的好友沈振邦吗？
巨大的不确定性和风险让她几乎窒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熬到下班时间，苏静第一个冲出公司。
她没有直接回沈家，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雨水早已停歇，但空气依旧湿冷粘腻。她必须做决定。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城西。离那片废弃的老厂区不远。
暮色四合，破败的厂房轮廓在昏暗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她站在一个巷口，远远望着锅炉房的方向，手心紧紧攥着那张用油布包裹的照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突然，一阵发动机的轰鸣由远及近，刺眼的车灯划破了巷子的昏暗。
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她身边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张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苏小姐，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边不安全。沈先生让我送您回家。”
张志的声音平板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但那眼神却像毒蛇的信子，冰冷地扫过苏静紧握的右手。
苏静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沈振邦。他果然在监视她。
张志的出现，绝非巧合。她刚刚离开公司，他就跟了上来。
他甚至可能猜到了什么。刚才在厂区，她的异常举动……锅炉房后墙……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没有时间犹豫了。
“谢谢张秘书，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不远。”苏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右手却下意识地将油布包藏到身后。
张志的目光在她藏到身后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苏小姐客气了。沈先生交代了，务必保证您的安全。请上车吧。”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车门锁“咔哒”一声弹开了。
苏静看着那黑洞洞的车门，仿佛看着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上车？照片怎么办？张志会搜身吗？不上车？立刻就会引起更大的怀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
“静。苏静。”一个熟悉而带着喘息和焦急的声音从巷子另一头传来。
秦浩骑着那辆拉风的摩托车，一个急刹停在苏静面前，车轮卷起地上的积水。
他显然是一路狂飙过来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脸上还带着在维修间折腾机器留下的油污。
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焦急和关切。
“可找到你了。打你公司电话说你早走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多危险。”
秦浩跳下车，不由分说地挡在苏静和张志的车之间，像一堵突然出现的墙。
他扫了一眼张志的车，眉头皱起，语气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冲劲和对苏静的保护欲。
“张秘书？这么巧？沈叔让你接静回家？不用麻烦了。我正好找她有事，我送她回去。”
他不由分说地拉起苏静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
他愣了一下，随即握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热度传递过去。
“走，上车。”他要把苏静拉向自己的摩托车。
就在秦浩拉住苏静手腕的瞬间，苏静做出了决定。
一个疯狂而孤注一掷的决定。她借着身体的遮挡和秦浩的拉扯，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紧紧攥在手心、用油布包裹的烫手山芋——那张要命的黑白照片。
猛地塞进了秦浩敞开的外套口袋里。动作快如闪电，带着决绝。
“秦浩。”她反手紧紧抓住秦浩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颤抖和前所未有的依赖。
“我…我有点害怕…刚才…刚才好像看到有黑影在那边老厂区晃…我们快走吧。”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秦浩，里面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哀求，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信任。
秦浩被她眼中的情绪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