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带着内脏碎块的、滚烫的腥甜。
极致的痛苦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
狠狠扎进他早已枯竭的神魂。
视线模糊扭曲。
只有混乱斑斓的光影和毁灭性的空间碎片在身边呼啸而过。
牧二死死咬着牙。
牙齿几乎要崩碎。
额头上青筋暴起。
如同盘踞的蚯蚓。
他仅存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点烛火。
全靠一股绝不甘心就此沉沦的意志在苦苦支撑。
他调动着凡躯内每一丝残存的气力。
笨拙地、扭曲着身体。
试图避开那些最致命的空间碎片洪流。
刺啦!
一道锐利如刀的风刃擦过他的小腿。
瞬间带起一蓬血雾和翻卷的皮肉。
砰!
一块燃烧着混乱能量的空间结晶狠狠撞在他的背上。
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喷出一大口鲜血。
意识在痛楚的浪潮中沉浮。
模糊间。
他仿佛又听到了那冰冷的宣告:
“万物皆虚……天工造物……”
一股比空间风暴更刺骨的冰寒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
这冰寒支撑着他。
不让那点意识之火熄灭。
他强迫自己从剧痛中凝聚一丝清醒的神念。
如同在狂风中护住一点火星。
时间失去了意义。
或许是短短一瞬。
又或是漫长的煎熬。
前方混乱的风暴深处。
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边界”感的引力波动。
被他濒临枯竭的神念捕捉到!
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绿洲的幻影。
牧二残存的意志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他不再试图闪避那些细碎的风暴碎片。
而是将身体蜷缩。
护住头颅和要害。
像一个破旧的木偶。
任由混乱的撕扯之力将他推向那点引力波动的源头!
噗!
仿佛穿透了一层粘稠、冰冷的水膜。
狂暴的空间风暴呼啸声、毁灭性的能量乱流瞬间被隔绝在外。
强烈的失重感骤然袭来。
紧接着是沉重的地心引力狠狠攥住了他!
砰!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重重砸落!
身下是坚硬、冰冷、带着潮湿腐朽气息的岩石。
五脏六腑如同被狠狠颠簸了一遍。
断裂的骨头刺入肌肉。
带来钻心的剧痛。
牧二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
身躯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胸口那个还未愈合的恐怖空洞和全身的伤口。
带来火烧火燎的痛苦。
他张开嘴。
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嗬声。
每一次吸气都带出浓重的血腥味。
冰冷岩石的触感。
浑浊潮湿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的刺痛。
全身骨头碎裂的剧痛……
这些久违的、属于凡俗肉身的痛苦。
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艰难地抬起头。
睫毛颤动。
视线模糊了好一阵。
才勉强聚焦。
这是一片狭小、潮湿的山洞。
洞顶不高。
垂落着一些湿漉漉的暗绿色苔藓。
微弱的光线从洞口斜斜地射入。
可以看到洞口外是低矮、杂乱的灌木丛。
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笼罩在暮色中的苍青色山峦。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气息、腐烂枝叶的霉味。
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稀薄的……
灵气?
牧二尝试着引动这丝灵气。
试图缓解哪怕一丝痛苦。
然而。
气海空空如也。
仙道根基彻底断绝。
连最基本的引气入体都无法做到。
经脉如同彻底枯萎的河床。
没有丝毫回应。
那丝稀薄的灵气仅仅在他口鼻间流转。
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凉。
旋即消散。
对满身的创伤犹如杯水车薪。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仅仅是稍微挪动身体。
左臂断裂处和胸口的空洞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让他眼前发黑。
险些再次晕厥过去。
冷汗混杂着血污。
瞬间浸湿了他破碎的衣衫。
他只能维持着蜷缩的姿态。
急促地喘息着。
感受着生命力随着每一次呼吸而缓慢流逝。
意识沉入神魂识海。
曾经浩瀚无垠、星光璀璨的神魂之海。
如今只剩下一个遍布巨大裂痕、几乎彻底干涸的洼地。
洼地最深处。
那枚指引他坠落此地的古老裂隙印记。
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裂纹密布。
光泽黯淡到极致。
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
环绕着这印记的。
只有几缕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残念波动。
那是他不甘就此沉沦的最后执念。
如同狂风中的蛛丝。
这就是代价。
洞穿世界表象的代价。
与那冰冷造物对抗的代价。
从云端跌落尘泥。
仙躯化作凡胎。
弹指遮天之力沦为苟延残喘。
牧二艰难地侧过头。
目光落在洞口外那苍青色的、陌生的山峦轮廓。
暮色渐沉。
山林间开始响起不知名的虫豸鸣叫。
微弱而遥远。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
如同初春破冰的尖刺。
在他绝望的识海洼地中倔强探出:
“我……还活着。”
只要活着。
这虚假的苍穹之上。
终有一处裂痕。
当由他亲手凿穿!
……
几日后。
凭着顽强的求生本能和过往经验对身体本能极限的压榨。
牧二拖着残破的身躯。
挣扎着走出了那片山林。
断裂的骨头被他就地取材。
用坚韧的藤蔓和树枝勉强固定。
胸口的创伤用捣碎的、带着微弱生机的草药糊住止血。
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钝响和脏腑的抽痛。
汗水浸透了他褴褛的衣物。
脸色惨白如纸。
唯有那双经历了万古沧桑却刚刚看清真实的眼睛。
深处燃烧着一点不灭的寒芒。
山势渐缓。
一条被脚步踩踏出来的泥泞土路出现在眼前。
沿着土路跋涉了大半日。
在一个夕阳熔金的傍晚。
一座依山而筑的小镇出现在视线尽头。
黑石镇。
灰扑扑的木质牌坊斜斜矗立着。
上面三个刻刀粗犷的大字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
牌坊下道路延伸进去。
是高低错落、挤挤挨挨的简陋屋舍。
大多是粗粝的石块混合着泥土垒砌而成。
屋顶覆盖着厚厚的、颜色深浅不一的茅草或未经打磨的粗糙木板。
烟囱里冒出袅袅灰烟。
混合着饭菜寡淡的香气、牲畜粪便的臊臭、还有某种劣质草药的苦涩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