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二手掌一翻。
将碎片收回掌心。
目光平静地迎上老板那张油腻贪婪的脸：
“只论价。”
老板肥硕的手指僵在半空。
眼中恼怒之色一闪而过。
随即又堆起假笑：
“嘿嘿，小哥脾气还挺硬。行，行！让爷好好掌掌眼！”
“挺特别的，但是一般”
他摇头晃脑，极尽贬低之能事，唾沫星子横飞。
牧二蹙眉道：
“你直接说收不收？”
老板说道：
“小哥，别急嘛！”
“爷不是说不收，是这玩意儿……它怪啊！”
“非金非玉，非石非木，看着像块破矿渣，又透着点邪乎劲儿。”
“这样，爷看你也不容易，身上还带着伤，给你个实诚价——五两银子！够你买身新衣裳，再抓几副好药了！”
五两银子？
牧二心中冷笑。
这碎片虽只是印记本源微不足道的一缕。
其本质却远超此界认知。
即便此刻毫无灵力波动。
单凭那天然形成的、蕴含空间至理的玄奥纹路。
落在识货之人眼中便是无价之宝。
这肥猪分明是把他当成了走投无路的肥羊。
“五十两。”
牧二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
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
不起波澜。
“五十两？！”
老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猛地从躺椅上弹起。
油亮的胖脸涨成猪肝色。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牧二脸上。
“你当爷是开善堂的？！就这破玩意儿？五十两？”
你怎么不去抢！十两！”
“最多十两！爱当不当，不当滚蛋！晦气！”
牧二不再言语。
他缓缓摊开手掌。
那枚暗银碎片静静躺在掌心。
他调动起识海洼地深处那几缕微弱到极致的残念。
如同在狂风废墟中点燃一缕青烟。
艰难地、笨拙地引动碎片内蕴的一丝空间特性。没有光华万丈，没有灵力涌动。
只有那碎片本身。
极其轻微地、违背常理地悬浮起来。
离他掌心约莫半寸。
微微震颤着。
周围的光线似乎被它牵引。
在碎片周围形成一圈极其黯淡、肉眼难辨的扭曲光晕。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割裂空间的锋锐感。
如同无形的针尖。
瞬间刺破了当铺里浑浊的空气！
老板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
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来。
死死盯着那悬浮的碎片。
他开当铺几十年。
见过不少修士的“宝贝”。
但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
没有灵力驱动。
却能悬浮？
还能引动光线扭曲？
那无形的锋锐感让他脖颈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这……”
老板的声音干涩发颤。
贪婪和恐惧交织。
他猛地意识到。
眼前这个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乞丐”。
恐怕远非表面那么简单！
这碎片。
绝对是了不得的东西！
“三十两！不，四十两！现银！现银！”
老板的肥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
声音带着急切。
“小哥，刚才是爷眼拙！”
“四十两，外加一瓶上好的金疮药！包你药到伤除！”
他手忙脚乱地拉开柜台下的抽屉。
捧出几锭白花花的银元宝和一包药粉。
推到柜台上。
牧二看着那堆银子和药粉。
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撕裂痛楚和阵阵眩晕。
四十两银子。
在凡人世界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足够他暂时安身。
他不再坚持。
微微点头。
将悬浮的碎片轻轻放回柜台。
老板如获至宝。
肥胖的身躯异常敏捷地扑过去。
用一块丝绸帕子小心翼翼地将碎片包好。
藏入怀中。
仿佛怕它飞走一般。
牧二默默收起那四锭十两的元宝和药粉。
转身。
拖着残破的身躯。
一步步挪出了当铺那扇散发着贪婪与绝望气息的黑漆木门。
揣着沉甸甸的银子。
牧二并未感到轻松。
身体的状况比预想的更糟。
断裂的骨头在藤蔓和树枝的固定下勉强维持。
但每一次挪动都带来钻心的摩擦痛。
胸口的空洞被草药糊住。
勉强止住了血。
但内腑的伤势却在持续恶化。
每一次呼吸都如同风箱拉扯。
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最致命的是经脉与气海。
如同彻底干涸龟裂的河床。
那稀薄的天地灵气根本无法引入分毫。
反而被浊气侵蚀。
带来阵阵烦恶。
他再次来到“回春堂”。
这次。
山羊胡掌柜看到那白花花的银子。
浑浊的老眼立刻亮了起来。
脸上的刻薄瞬间被谄媚取代。
“哎哟！客官您请坐！快请坐！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掌柜点头哈腰。
与之前的判若两人。
牧二没有理会他的殷勤。
嘶哑地报出几味药名：
“百年老参、雪玉灵芝、地脉石乳、七叶还魂草……年份越久越好。”
掌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倒吸一口凉气：
“客官……您说的这些……百年老参小店倒是有一株镇店之宝，可要价三百两……”
“雪玉灵芝、地脉石乳那都是传说中的仙药，小店……小店实在没有啊！七叶还魂草？”
“老朽行医半生，只闻其名，未见其形啊！”
牧二沉默。
他报出的都是记忆中能滋养仙躯、修补根基的灵药。
哪怕是最低年份的。
也非凡俗药铺能有。
他退而求其次：
“那就……最好的续骨膏、养元丹、清心散。”
掌柜松了口气。
连忙取出几个精致的瓷瓶：
“有有有！这是本店最好的‘黑玉断续膏’，接骨续筋有奇效！”
“‘培元固本丹’，大补元气！‘冰心玉露散’，清心宁神！”
“都是上品！一共……五十两银子！”
牧二付了钱。
带着这些凡俗眼中的“上品”药物。
寻了一处偏僻破败、只需几十个铜板就能住一晚的柴房安顿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
他如同最精密的工匠。
处理着自己的残躯。
用清水艰难地清洗伤口。
刮掉腐肉。
敷上黑玉断续膏。
吞服培元固本丹。
药膏带来清凉的镇痛。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微弱的热流。
滋养着近乎枯竭的气血。
然而。
这感觉如同杯水车薪。
断裂的骨头愈合缓慢得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