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穗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彼时顾淮深刚好从浴室出来,男人西装革履,眉眼间带着些许冷然,看起来似乎是准备要去上班了。
见初穗要下床的动作,顾淮深出声:“别动。”
声音刚落地,顾淮深人便已经站在初穗面前。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初穗抬头看他,生病的原因,她现在整个人看着还十分虚弱,嘴唇也是苍白的。
眼眶中还盛着刚醒不久惺忪的湿润,像是哭过一般。
顾淮深见状皱眉,弯腰拿起一旁的体温枪。
“嘀”
378c。
还是有点烧。
“昨天不舒服怎么不说”
低沉的嗓音在初穗头上落下,她低眉垂眼,从男人的视角看下去,只能看见轻颤上下扫动的睫毛。
顾淮深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却像一块冰砸在初穗心上。
她盯着被角上繁复的花纹,没回。
冰冷的空气填满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说她只是难受了那么一会不碍事
说她不想打乱葬礼的进程?
还是说她害怕面对他的冷漠?
许是寂静太久。
体温枪被搁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轻响。
顾淮深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
不知道是不是公司有急事,他没再深究。
“中午我让医生再过来一趟。”
“药在桌上,八点再吃一次。”
随后,初穗便听见他转身的脚步声,皮鞋踩在地毯上沉闷的响动。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胸口。
她心一紧。
手指先于意识行动起来。
当初穗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抓住了顾淮深的衣角。
那么轻的力道,只要他稍微用力就能挣脱。但他还是停住了。
“嗯”
“怎么了”
攥紧西装袖口的纤细指尖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初穗感觉他这句话终于带上了点温情。
她看着顾淮深挺直的身影,眼底不经意间泄露出一丝脆弱。
“顾淮深。”
“你是不是在怪我。”
初穗还记得一个月前自己提出要搬出半山别墅时,顾淮深盯着她看了许久。
那时,他眼底有隐忍,也有受伤。
那天晚上,他在书房待到大半夜。
第二天一早,初穗便得到了他同意的答复。
便是那天后,他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
也许是因为两人都忙着工作原因,也也许是因为别的。
总而言之,他们之间已经出现了问题。
初穗脑子一团糟,一下子嘴快便问了出来,稍微撕开了两人之间表面上粉饰太平的一个小口。
许久没得到他的回复,初穗的心底渐渐下沉。
是怪她的吧。
也许没有到“怪”这个程度,但负面的情绪终归是有的。
她因为工作冷落了他。
她前段时间躲着他,甚至因此搬出了半山别墅。
她没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阳光从窗帘缝隙斜射进来,落在顾淮深半边脸上。
初穗看清他的眼睛——那里布满血丝,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像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对视中,顾淮深看着她,目光从她苍白的嘴唇移到泛红的眼眶。
“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良久,顾淮深也只是抬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
林景在楼下从七点半等到了八点,问了才知道老板在楼上照顾生病的太太。
他既不可思议又觉得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是因为这一年来,他能看得出顾总对夫人是有感情的。
不可思议是因为在夫人搬出了半山别墅之后,顾总就没再打开过自己每天按例给他发过去的属于初穗的日常。
邮箱里记录的都是初穗每天的行程包括和谁接触过。
距离现在整整一个月,那三十来条邮箱都显示未读。
但顾淮深又没说停止发送,林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发。
甚至后来有那么一两次,林景还有意无意趁着工作间隙提了一嘴夫人。
然而那个时候的顾淮深都是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
同时,自从老爷子回京的这一个多月,顾淮深每天上班的时间从来没有超过七点半。
而今天。
破例了
——
当天下午,在医生看过之后,初穗又输了一瓶液。
终于痊愈。
隔天,她便和顾淮深从顾家老宅回到了半山别墅。
回去的路上。
车窗外的雪已经停了,铅灰色的云层间漏下几缕稀薄的阳光。
顾淮深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
他目视前方,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回酒店还是半山别墅?”
初穗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安全带边缘摩挲。
顾淮深在让她做抉择。
这辆车一般都是顾淮深自己开的,很少让司机碰。
一眼望去,副驾驶的储物格里还放着她上次落下的发圈,后座毯子保持着她在以往习惯的折叠方式。
“你知道答案。”她模棱两可轻声说。
后视镜里,他看见初穗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睫毛在苍白的脸颊投下扇形的阴影。她整个人像一片将融未融的雪,仿佛稍用力就会消散。
信号灯由红转绿,顾淮深却没有立即踩油门。他转向初穗,目光落在她稍微恢复了一点血色的唇上:“我要听你说出来。”
男人不让他逃避。
阳光穿过挡风玻璃,在顾淮深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良久。
后排的车流鸣笛声四起。
“回家。”她伸手覆上他放在档位上的手背,感受到皮肤下细微的颤抖,“回半山别墅。”
顾淮深的手猛地收紧,又缓缓松开。
他反手握住初穗纤细的手指,掌心滚烫的温度让初穗想起发烧时他整夜放在自己额间的手。
一直到进入地下车库,顾淮深都没再松开过初穗的手,就这样单手操控方向盘驶过。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将黑色车身镀上流动的银边。
顾淮深倒车入库的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右手始终与初穗十指相扣。
车内忽然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能听见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到了。”顾淮深低声说,却没有立即解安全带。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忽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漫过车厢。
初穗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背已抵上真皮座椅,顾淮深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