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一、二!起!”
“嘿!用力!再来!”
数十名刑徒,赤着上身,肌肉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汗光,正合力拉动一根巨大的原木。¨5-s-c!w¢.¢c\o~m/他们没有被鞭子驱赶,而是由一名嗓门洪亮的壮汉领着,喊着粗野却极富节奏的号子。那号子声,如同心跳,将所有人的力气汇聚到一处。原木被稳稳地抬起,安放到指定的位置。
不远处,两个工组为了争夺一车刚运来的石料,正吵得面红耳赤。
“这块青石是我们先看到的!你们去那边刨土!”
“放屁!我们组的考绩还差一块石头就超额了!今晚的肉,必须是我们的!”
争吵归争吵,却没有一个人动手。-p′f·w^x¨w`._n?e/t\最后,一名墨家弟子闻声赶来,用随身携带的尺规量了量,又在地上划拉了几下,说道:“别争了,这块石料太大,你们一个组也搬不动。两组合力,算你们各完成七成定额,如何?”
两个工组的头头对视一眼,各自啐了一口,却都默契地指挥手下,合力将那巨石撬动起来。
董翳看得眼角直抽。他发现,监工们现在最大的作用,不是挥鞭子,而是变成了类似裁判的角色,负责给各个工组登记考绩,分发不同等级的晚饭凭证。.k¢a′k¨a¢w~x¢.,c·o*m¢而他自己,现在更像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他百无聊赖地走到工地边缘,那里,几个墨家弟子正围着一个奇怪的木架子忙活。一名刑徒不慎被木屑划伤了手臂,血流不止。搁在以前,这人多半会用破布随便一裹,甚至用泥土胡乱一抹,继续干活,直到伤口发炎、溃烂,最后被拖出去埋掉。
但现在,他捂着伤口,径直跑到了医棚,一个墨者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给他清洗伤口,撒上药粉,用干净的麻布包扎好。
那刑徒千恩万谢地走了。
相里子正亲自指挥着一群人,操控着一架巨大到近乎夸张的木制“桔槔”,将一块上千斤重的基石,缓缓吊起,放入挖好的地基中。这桔槔经过了墨家的改良,不仅加长了力臂,还在支点处用青铜做了轴承,转动起来极为顺滑省力。
一名叫“石牛”的刑徒,正兴奋地操控着桔槔的后端。他原本只是个纯粹卖力气的苦力,因为饭量大,干活又实在,被相里子看中,调来身边帮忙。相里子没有藏私,亲自教他如何寻找重心,如何利用杠杆,如何计算力臂。
石牛这辈子第一次知道,原来让一块大石头“飞”起来,靠的不是蛮力,而是一种被巨子称之为“理”的东西。
“巨子,您看,这样对吗?”石牛憨厚地问道,他用尽全力的往下压,那千斤巨石便听话地微微翘起。
“对,就是这样。”相里子赞许地点点头,“石牛,你记住,衡,加重于其一旁,必捶。权重相若也,相衡则本短标长。”
“本短……标长……”石牛喃喃地念着,他识字不多,这几个字对他来说过于深奥,但他却牢牢记住了刚才那种四两拨千斤的感觉。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质朴的笑容,再次用力,那块巨石被平稳地吊离地面,缓缓移向地基。
周围,其他正在干活的刑徒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看着石牛,这个昨天还和他们一样在泥地里刨食的汉子,今天却像个将军一样,指挥着一头木制巨兽,轻而易举地完成了他们几十个人才能勉强完成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