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煜 作品

48.第 48 章

    回府后没几天,正如那日黎濯所言,沈轼派了人来传话,让梵云雀收整好,第二日一早进宫。


    “怎会这般突然!”


    事发突然,措不及防,楼玉淑还没有反应过来。


    梵云雀看起来倒是镇定多了,没有丝毫抱怨,很坦然,“没事的大嫂,我早该回到那宫里去的。早一天,晚一天没甚区别。”


    说的话轻巧,可是楼玉淑还是察觉到了她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拉着梵云雀的手,坐在一旁的圈椅上,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陪着对方。


    或许是因为楼玉淑也要离开了吧。


    总感觉今日的气氛中带着几分淡淡的忧伤,好在梵琛外出至叶县,得好些日子才能回来,到时候也不至于闹的太难看。


    二人达成一致,在楼玉淑离开后,不会向梵琛透露半点儿有关她的消息,酒楼老板的身份也需得隐藏好,不得走漏半点口风。


    想想梵琛回来以后见到家里人去房空的景象,估计得抓狂发疯,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么一说来,沈轼此刻将你自己召了回去,也算不是什么坏事,反倒是助自己躲过一劫,免去承受梵琛怒火这一遭。


    “明殊……大嫂还是很舍不得你……”


    说话间,手被人紧紧抓住,一滴滚烫落在梵云雀的手背。


    楼玉淑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平日里多数时候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绪,其实方才她才说完自己要回宫去时,就见楼玉淑颤了身子。


    “唉唉唉,我还正替你高兴呢,你干嘛流小珍珠?”梵云雀扭身掏出一块新帕子,拿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着眼角止不住的泪水。


    “你只是离开了我们梵府,去过自己希冀的生活,又不是离开元启行走四方。来日方长,我们见面的时间多了去,万一哪一天我出宫了,还得来投奔你呢。”


    今天确实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梵云雀不想说一些煽情的话语,将此刻演变成一场痛哭流涕的践行会。


    “若是真有那日,我一定在外面好好等着你!”


    “好啊,到时候我还要吃你给我做的菜。”听完楼玉淑的话,梵云雀笑了起来。


    “不要哭了,我的好大嫂。”


    “嗯嗯。”楼玉淑双眼红肿,努力收回哭意,平复心情。


    安慰完楼玉淑后,她的状态好多了,欣然接受了这一天的来临。


    可是人刚缓过来没多久,就挽起袖子要下厨房,说是梵云雀离家前的最后一餐必须得出自她之手。


    “大嫂不必麻烦了,和往日一般照常做两个小菜吧,反正左右家里不过就是你、我还有父亲,吃不了那么多的。”


    任凭自己怎么劝说,都说不动。


    楼玉淑了当拒绝了,回头道:“那怎么行?今日也是大嫂最后一次为你洗手作羹汤,往后不知何日才有下一次呢。”


    因为实在是拗不过她了,梵云雀也没有再继续劝说,随她去了。


    楼玉淑去厨房,梵云雀就去书房。


    明早进宫一事,梵云雀还没来得及向梵烨说明,今日梵烨休沐在家,如今在房中练字作画,趁早知会他一声吧。


    行至房前,梵云雀在阶上叩响门扉,发出三声闷响。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梵烨的声音:“进。”


    得了准许,梵云雀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正值笔下生花的梵烨草草抬头看了一眼来人,瞳孔骤然一颤,明显不会想到来人竟是自己的女儿。


    接着在纸上写了几笔,便将其搁置一旁,将目光注视于面前之人身上。


    梵云雀福身行一礼,恭敬道:“父亲。”


    梵烨颔首,打量着她,“寻我何事?”


    她垂眸道出:“今日宫里派人来传了话,说是明日一早便要进宫。”


    话止,梵烨眸光一闪而过,不自禁的皱起眉头,“怎会如此突然?”


    随即,梵云雀摇了摇头,“这是陛下的旨意,女儿也不敢妄自揣测。”


    “伤处还在痛吗?”


    “回父亲的话,已经不痛了,只是因为在长新肉有时候会有些不舒服。”


    “记得好好擦药,去到宫里也是。”


    “好……”


    许久,梵烨都没有再说话。


    该来的总会来的,想留的也留不住。


    当年他执意要将梵云雀送进宫中,也是因为对自己的妻子——云飞的承诺。


    在云飞离世之际,她平生第一次抓住自己的衣角恳求自己今后以后要善待自己的女儿,要叫她一生无忧,安稳坦荡。


    那时的他只能想到将她送进宫的法子,这是多少女人终其一生,求之不得殊荣。


    为了女儿的妃途坦荡,梵烨在官场上的作为亦恶亦善,只要能为宫中的梵云雀带来利处即可。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沈轼已经开始厌恶了梵云雀,依旧要卖她几分薄面,任她在宫内肆意妄为。


    也正是因为背靠梵府这棵硕大壮实的树荫,梵云雀短短一年内就封了妃位。


    云飞,云妃。


    他的掌上明珠当之无愧配得上。


    记忆里那个娇小可人的梵小姐再次出现,梵烨的眼神恍惚间,那人摇身一变又成为如今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云妃。


    “父亲?”得不到父亲的回复,梵云雀试探性的开口。


    梵烨回神,继而说到:“确实来的突然,你兄长才动身前往叶县,你后脚也要进宫了。”


    “去吧,去写封信给他,告知他一声。”


    “女儿遵命,”梵云雀答应,想了想又继续开口叮嘱几句:“女儿常年离家,怠尽孝道。请父亲一定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若是还有其他回家的法子,女儿也会时常回家的。”


    说完,梵云雀看见梵烨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去吧去吧,今晚我们一家人再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梵云雀走出书房后,命人找来笔墨纸砚给梵琛写信。


    信纸铺开,笔尖的墨汁干了好几次,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太煽情的话,她又不喜欢。


    最后只得提笔落下几个大字:“已走,勿念。”


    信纸底端的落款是:妹,云雀。


    翌日辰时,睡梦中的梵云雀就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拉了起来。


    “明殊醒醒,宫里来人了。”


    梵云雀艰难的睁开眼睛,见叫醒她的人是楼玉淑,“大嫂……”


    “唉。”楼玉淑应了一声。


    昨夜下起了秋雨,银线小雨淅淅沥沥,一直持续到现在,日头有些凉。


    楼玉淑将梵云雀今早要穿的衣物提前捂热过了,拿到她的面前,“快起来梳洗打扮吧,别误了时辰。”


    “嗯嗯。”梵云雀有气无力回答,披着头发,完全是没有睡醒的模样,楼玉淑只好亲自帮她换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无意间瞟到了梵云雀的胸口,伤口结的痂已经完全掉落,长处粉嫩的新肉,因为坚持擦药的原因,疤痕并没有很明显,但还是能看出一些来。


    疤痕恢复的时候,梵云雀的胸口总是很痒,指甲锋利,唯恐再添新伤,也只得忍耐着。


    今早她是真的睡糊涂了,伸手便要去挠那处,被楼玉淑发现捏住了手腕,“明殊,挠不得!”


    梵云雀没睡好,身上还带着一股起床气,夹杂着些许恋家之情,心中痛恨门口那群宫人忙死赶葬,就非得来这么早吗?


    因被楼玉淑钳住了双臂,她只能不停的在床上扭动,企图减淡刺痛的痒意,嘴里还哼哼唧唧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梳洗打扮好后,总算是清醒了一点,两人一同走出屋外,却被雨水止步。


    “将我房中的那把纸伞取来。”楼玉淑挽着梵云雀的手,对身后的人说道。


    “是,夫人。”


    小雨滴青瓦,断断续续发出清脆的声响,从家中可看到城中央高耸楼阁云雨缭绕,仿若描绘出的一幅山水画。


    梵云雀伸手截了一抔雨水,叹息一声。


    “怎么昨日还好端端的,今日偏偏下起了雨呢?”


    果真是懒人出门下大雨,这句话挺有道理的。


    楼玉淑侧目看了她一眼,瞥见她眼角下的那一抹乌青,想必她昨夜也没有睡好吧。


    “幸亏是小雨,若是大雨滂泼可就得耽误你进宫的时候了。”


    “我还巴不得耽误了呢。不想进宫,也讨厌下雨。”


    梵云雀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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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不佳,一不小心就将心中积怨已久的话说出口。


    “说话可得仔细点,别叫人听了去做文章。”楼玉淑拍拍她的手温声提醒道。


    她身边的侍女将伞送了过来,楼玉淑撑开伞,倾向梵云雀那边,“走吧,大嫂送你出去。”


    二人一同跨出后院,慢悠悠地往府门走去,期间雨势有加大的意思,楼玉淑搂住梵云雀护在自己怀中,也不管自己淋湿的半边肩膀。


    雨雾蒙蒙中,梵府门口屹立一道挺拔的身影,衣摆任疾风翻飞,好似雨打劲竹,越挫越强。


    梵烨早早守候在此,只为亲自送上女儿一程。


    楼玉淑与梵云雀二人站定,向他行礼,齐声开口:“父亲!”


    梵烨点点头,对梵云雀说到:“快去吧,赵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听到来接应自己的人是赵楔,梵云雀只觉得真是“天助她也”,他能置她于死地,她不过只是让他在外面接受清雨的洗礼,很为难吗?


    梵烨对于加害自己女儿的凶手尚且一无所知,只知道与那常昭昭有关,在此期间他不止一次上书沈轼请求他对常氏一族立斩决。


    因为消息被她和梵琛瞒了下来,梵琛告诉他此事不宜牵扯到父亲,故此他向梵云雀承诺,待时机成熟,有那么一天他会亲手将赵楔送到她面前任他处置。


    隔着大雨,梵云雀扬起下巴看向门外雨中赵楔,崔呈冷的瑟瑟发抖在给他撑伞,奈何雨势越来越大,一把小小的油纸伞恐怕是抵挡不住暴雨吞噬。


    梵云雀直视他勾唇讥讽,那眼神像是看一条落魄的丧家之犬,她悠悠转身转而对着自己的长嫂和父亲嘘寒问暖起来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赵楔浑身上下都被打湿了。


    梵云雀看过去,抬起手来,指着崔呈,道:“你,过来。”


    听到梵云雀的命令,崔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赵楔,还没等到那人的眼神回应,崔呈便将伞塞到其他人手中,跑向梵云雀。


    “娘娘有何吩咐?”


    “站在旁边,替我大嫂撑着伞。”


    “奴才遵命。”


    崔呈向后一步,接过楼玉淑手中的伞,撑在她们二人头顶。


    不用在外面风吹雨打,身旁还站着胡月儿,云妃娘娘真是自己的活菩萨!


    大雨中的赵楔阴沉着脸色,昔日那身任他耀武扬威的青色官服紧紧贴在身上,却起不到任何遮风挡雨的作用,真是讽刺至极。


    他凭什么认为,他有资格和她斗?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罢了。


    不过是活了几天舒坦日子,就已经分不清何为尊卑。


    走着瞧吧!


    等你落到我的手中,我定是要叫你生不如死。


    又过了好一会儿,梵烨抬头看了看天,雨势不减,“走吧明殊,这雨估计还不会停的。”


    “好的,父亲。”梵云雀点点头。


    楼玉淑也想上前去送送她,却被梵烨阻止了。


    梵烨见她半边身子被淋湿,在寒风中弱不禁风的模样,说:“身子不好便不必久立风雨中,快些回去将打湿的衣物换下。我今日早朝,同明殊顺路,刚好可以陪着她。”


    梵烨的话不容置否,楼玉淑也不能反抗,她依依不舍的放开梵云雀的手腕。


    “明殊,千万珍重!”


    “大嫂也要,等我下次回家。”


    说完,梵烨接过崔呈手里的伞,替自己的女儿挡去风雨,将人送至宫中派出的马车中。


    即便心中不情愿,赵楔还是上前老老实实的给他们父母二人行礼。


    “云妃娘娘。”


    “梵尚书。”


    梵烨点点头,没有说话,梵云雀则是直接当做没有听见,接着父亲给自己掀开马车的帘直接坐了进去。


    梵烨正欲转身,却突然被女儿叫住了:“父亲去哪儿?快同我一同乘车前往。”


    梵烨苍茫的背影呆滞了一瞬,转而拱手对梵云雀说到:“娘娘身份尊贵,微臣岂能与娘娘同乘?。”


    秋雨瑟瑟,风中梵云雀不禁红了双眼,她知道这样做是给赵楔看的,可是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刺痛。


    “娘娘莫怕,微臣会一直护送娘娘至宫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