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醉成这样?”
这道声音瞬间刺穿了顾震禹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让他混乱的大脑激灵了一下。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努力聚焦,试图看清眼前这张面孔。
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瞬间,他想起来了!
他是张平。
劳伦珍珠的叔叔,勉强算和劳伦家族沾边。
“你……你是……张平”顾震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酒意瞬间被惊退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寒意。
他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近乎没有的弧度,算是默认。
“顾三爷好记性。”他的声音听在顾震禹耳中却充满了讽刺。
顾震禹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脸上因酒精泛起的潮红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种被看穿的羞耻和愤怒。
“你……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顾震禹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动作过大带倒了旁边一个空酒瓶,哐当一声砸在地毯上。
张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雪茄光滑的茄衣。
语气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正好路过,只是没想到,顾家三爷躲在这满室酒气里,对着空气发狠。”
“你懂什么!”
顾震禹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巨大的羞愤如同岩浆般冲上头顶,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我顾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你算什么东西!”
顾震禹嘶吼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张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甚至还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顾震禹狂暴的怒火上,让他瞬间感到一种刺骨的寒冷。
“顾三爷,”张平声音依旧平稳,“如果你认为,遭受了所谓的不公和委屈,要像个懦夫一样躲起来,用酒精麻痹自己,对着死物发泄无能狂怒的话……”
他微微前倾身体,冷漠的脸庞靠近顾震禹因愤怒而狰狞的面孔,眼睛如同冰锥,直刺对方眼底最深的狼狈和虚弱。
“……那么,我或许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顾老先生在最后时刻,宁愿将偌大的顾家托付给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也吝于留给你……一分一毫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清晰地切割着顾震禹紧绷的神经:
“因为你,根本就不配。”
“轰——!”
这句话,如同在顾震禹脑子里引爆了一颗炸弹!
“你……你放屁!”顾震禹目眦欲裂,抓着对方领口,指节捏得发白。
张平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被弄皱的领口,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
他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抽出一张黑色名片。
他将名片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那光洁的玻璃桌面映出顾震禹失魂落魄的影子。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顾三爷。”
张平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带着距离感的平静,
“沉溺于过去的不公,只会让你彻底失去未来。顾家这艘船,未必有其他位置可以坐得舒服,甚至,看得更远。”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沙发里、仿佛被抽走了魂魄的顾震禹。
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名片,“我等打给我。也许,我们可以谈谈……合作。”
说完,他没有再看顾震禹一眼。
转身,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
夜色更深。
顾辞修和陆依然回到了顾家老宅。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白菊的冷香和焚烧纸钱的烟火气,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悲凉。
往日灯火通明的厅堂,此刻只亮着几盏昏黄的壁灯。
巨大的空间显得空旷而冰冷,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寂。
老管家静静地伫立在主厅通往内宅的回廊入口处。
昏黄的灯光下,沟壑纵横的脸上,泪痕未干。
看到顾辞修和陆依然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管家的仪态,走上前来,声音嘶哑得厉害:“少爷,少夫人,你们回来了。”
“老管家”顾辞修停下脚步,看着这位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人。
他能感受到老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悲痛和内疚。
老管家声音颤抖着,老泪再次涌出。
“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发现不对劲,老爷子他……”
老人痛苦地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声泄了出来。
顾辞修沉默了片刻,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老管家剧烈颤抖的肩膀。
“不怪你。”顾辞修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他顿了顿,看着老人布满泪痕的脸,语气温和:
“爷爷走了,您为顾家操劳了一辈子,也该好好歇歇了。我会给您安排一笔丰厚的养老金,足够您安享晚年。您想去哪里定居都可以、。”
老管家泪眼婆娑地看着顾辞修,用力摇头:“让我留在这吧,我这辈子,都追随者老爷子的脚步。”
“以前想着退休,现在……不想了。”
顾辞修看着老人眼中的坚持,没有强求,点了点头:“好。如果您愿意留下,那就留下。这老宅,也需要您这样的老人看顾着。”
老管家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泪,努力挺直腰背。
三人沉默地沿着回廊。
走到通往书房区域的拐角处,老管家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看着前方那扇紧闭的书房门,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顾辞修。
“少爷。”老管家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老爷子……把一切都留给了小小姐……您……您心里……可明白老爷子的用意?”
“我明白。”顾辞修沉声回答“女孩,总是没那么容易有威胁的。”
老管家缓缓地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许和一丝悲凉。
“少爷看得透彻。这确实是老爷子最直接的考量之一。”老人叹息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沧桑。
“但是,”老管家话锋一转,“老爷子想的……远比这更深。”
“老爷子他……知道您心疼少夫人,之后,不会再要孩子了。”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深远,仿佛穿透了时光:“老爷子什么都知道,一个孩子身上得到的爱,和多个孩子得到爱,那是不一样的。”
老人佝偻着背,缓缓转身,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回廊深处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