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驰电掣过来，韩姝的头发有够乱的。
她对着橱窗玻璃，十指梳出动整理仪容仪表，努力让被头盔压过的发顶没那么软塌，发尾没那么像鸟窝。
刚抓没几下，她在玻璃上看到了云昳的倒影。
呃……
云昳主动开口缓解尴尬，“在楼上看到你来了，担心你找不到路，下来接一接。”
“不好意思，昳总，是我来的晚了。”韩姝放下手，自暴自弃不管形象了，不过还是解释了一下，“太堵，怕你久等，所以打了个摩的过来。头发被吹成这样，让昳总看笑话了。”
云昳轻笑，“不是认识的人吗？”
韩姝不懂反问，“什么？”
“没事。”他摇摇头，“进去吧？”
“好。”
刚到云昳定的位置，韩姝就被震撼到了。
不是因为这个号称非常难定只能高价抢的位置，而是太阳正在落山，不，落海。
整个海面被染成明艳瑰丽的橘子色，目之所及一切都变得绚烂盛大，勾得人想不顾一切朝着无边无垠的温暖余晖奔去，与光明一起殉情。
道路上全是行人在拍照，饭店里的韩姝也掏出手机拍了两张。
“太漂亮了。”她说，“昳总真是营造浪漫场景的高手。”
“浪漫吗？”
无论她被夕阳迷住，还是忍不住走到落地窗边拍照，云昳都静静看着，没有打扰，直到她夸出这句话才终于开口。
他说：“与其说是浪漫，更像一场要焚尽世界的大火。”
韩姝扭头看他。光影在他脸上勾勒深浅，刻画出清晰的线条和深邃的眉眼，这一刻他真是个顶顶有魅力的男人，云暲的形象被他碾压，变得黯淡无光了。
她收了手机走过来，“昳总这样形容，确实很像。”
“所以呢，”他晃了晃餐前酒的杯子，“为什么烧画。”
没有多少铺垫，提到火后马上说了出来，算是语出惊人了。
但女人并没有被惊到，也没有露出猝不及防的表情，淡定地落座，“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韩姝尝了一口餐前酒，微酸，花果香浓郁，开胃效果不错。
她笑着问：“是奚总让昳总问的，还是昳总自己想问的？”
云昳说：“我和奚皓不熟。”
这意思是否认了她的前半句话。
韩姝点点头，“也就是说，昳总派人跟踪我了。”
“那不至于。”云暲抬手示意这个位置的专属接待经理上菜，“是你透露的信息太多了，想猜不到挺难。”
在医院里看过云暲后马上去了侯辰那儿，紧接着去了仓库，换了套衣服的行为更像欲盖弥彰，给她打电话还说在看烟火表演……
只差明晃晃告诉别人仓库是她烧的了。
韩姝有点失望，“奚总，空先生，昳总都知道了这件事。空先生最先提醒我，昳总现在直接讲出来。可在我的计划里，最先找来的人该是奚总才对。”
她弯曲手腕，用手背撑着下颚，看起来像在抱怨酒太甜了，模样和神态与他去和家拜访那天并无不同，内核却完全不一样了。
他更喜欢现在这样的她。
如果不是发现并验证了，她纯洁的外表切开后比自己想的还要黑，哪怕杀不了她，云昳也不会在她身上多花功夫。
云昳替她分析奚皓的心理状态，“奚皓到现在都拿不准你这个行为，到底是单纯报复侯辰，还是冲他去的。”
“奚总竟然是会投鼠忌器的人。”韩姝似乎更失望了。
云昳笑，“忌的是闻家，傅家，和你没太大关系。”
韩姝在好奇，或者说确认更合适，她确认另一个点：“他没怀疑侯辰在宴会上摔得半死不活的原因吗？”
“好奇过，但现在人已经死了，好不好奇都无所谓了。”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和奚皓不熟，分析起这个人来却每句话都说得笃定，像对方的脑回路神经。
开始上前菜了。
云昳完全没问过韩姝想吃什么，也没让她看菜单点菜，这人根本不是为了吃饭来的。
韩姝出发前顺手搜了这家饭店的菜单，有三套非常经典、价格惊人的法餐。她扫了眼已经端上来的前菜菜品，大概确认云昳图省事直接点了其中最贵那个，只有酒是另外点的，和套餐里的内容不一样。
整个上菜流程前后长达两三个小时，也就是她和他可以在这儿待两个小时以上，换着法互相试探，在美景、舒缓音乐、美食和酒的陪伴，不会有其他人打扰的情况下，慢慢聊完所有话题。
“如果昳总说的是真的，奚总真的忌惮闻家和傅家，换位思考一下，估计已经在挑拨离间闻傅两家和我关系的路上了。”
韩姝说完，马上补了一句，“但是这种手段男人是不是不屑？”
“不。”云昳摇头，“有用的手段就是好用的手段，只有自己做不到或者做不好，才会气急败坏说不屑。你想的比他的实际行动还慢点。”
慢？
奚皓已经开始了吗？
她开玩笑似的问，“奚总行动了什么？难道晟瑶姐突然跑到澳洲去……”
她的笑容突然停顿。
云昳给她补了一刀，“这几天，你似乎和闻奉旋闹矛盾了，是吗？”
这么一讲，好像闻家确实没一个人能站在她这边、或者暂时忙别的事顾不上她了。
难怪云昳这个时候约她见面，还一副一定能约到人的胸有成竹。
是觉得自己又站在胜利的高地了吗？
她连声叹气，“我在你们眼里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
“有价值的东西才值得人挖掘，没价值的藏了再大秘密，也不会让人生出想看一眼的兴趣。”
他的语气平静舒缓，菜动的很少，偶尔抿一口酒。
也许这才是他的正常状态。
前几次见面都因为这样那样的东西或人打扰，打乱了他的节奏。这次虽然有个鬼火男让他感慨一番几天不见她身边又多了新的男人，但把这一茬忽略，主场还在他手里。
韩姝问：“昳总觉得我的价值是什么？”
云昳看着她的脸，注视着她的眼睛，对方并没有在看他。
“我不知道。”
“诚如昳总分析，闻家暂时顾不上照拂我，奚总打算趁此机会对我出手。昳总在这个时间点约我，只是为了提醒我要当心奚总吗？”
韩姝的手指拨弄着桌上的进口玫瑰，漫不经心，“这是对我的回礼，是昳总上次提到的还没准备好的礼物吗？”
“不是。”云昳否认，“是我想帮你。”
她终于抬起眼睛，像珠宝盖子掀开，露出藏在里面的宝石，“帮我？据我所知，奚总忌惮闻傅两家，却不忌惮云家。”
“那就试试让他忌惮。”
哇~很有魄力的一句话。
“这么做的理由？”
“帮你。”
韩姝突然用手指抽出一只玫瑰，捏着花柄，用花头挑起云昳的下巴。
云昳没反抗。
满是丝绒质感的酒红色花瓣和美男的脸同框，赏心悦目。
她左右打量云昳两眼，然后说：“昳总，你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