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乡下,就能离这些东西远远的,能让他喘口气。
可他又不能逃。
他从母亲的话里,明白了这个机会的来之不易,以及母亲为了这个机会所做到的忍耐。
即使,这个机会是算计父亲得到的。
他蹲在墙角,把头埋进臂膀里,两边的小人来回拉扯着他,拉扯的他精神紧绷,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这个选择,好比小时候,那些大人们问他,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啊?
就不能都喜欢嘛。
他不记得自己在墙角蹲了多久,直到整栋楼里,都灭了灯,他才一瘸一拐的向外走。
月色下,他掌心血淋淋的。
他想,他还是选择了母亲的。
不然他该冲上楼去,把所有的算计都告诉给爸,而不是一直等到灭了灯,才松了一口气。
好像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似得,你看,灯都灭了,说明爸妈睡了,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休息了。
温南星的纠结,楼上的温家人是不知道的。
他们吃过团圆饭,就分伙了。
沈穗跟着杨桂兰汇合了隔壁黄大嘴和她儿媳妇,在楼道里串门,东家聊一会,西家嗑一把瓜子。
整层楼道里,家家户户的门都打开了,小孩儿们穿着新衣服,嗦着糖块,跑跑闹闹的好不开心。
年味儿很浓。
沈穗也被这种氛围感染了,被黄嫂子和吴嫂子拉着,和几个小媳妇凑一堆,聊的热火朝天的。
这一天,没人拉着脸,也没人找不自在,那互相看不顺眼的,都很有默契的避开了彼此。
对老百姓来说,过年乃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大事,什么沟沟坎坎的不开心,都要放下来。
不然明年一年都不会开心的。
十二点一过,要煮饺子了。
一群人才各回各家,吃自家的饺子去。
温家包的白菜豆腐的饺子,没放肉,老话说了,年初一不能吃肉,要不一整年都会漏财。
别看现在都讲什么破除封建迷信,但老一辈的人,那可是深信不疑的。
还有的人家,二十三那天,偷偷祭拜了灶王爷呢,不过没人声张就是了。
在外面唠了这么长时间,沈穗也饿了,吃了两个饺子垫了垫肚子,才问:“妈,饺子里你放硬币了没?”
“放了放了,放了三个呢,就看看你们谁吃到了。”说着冲沈穗挤挤眼睛。
沈穗秒懂,低头认认真真的吃了起来。
不过两分钟,她牙齿一咬,感觉咬到了一个硬物上:“我吃到了。”
是两分的硬币。
“呀,那穗穗新的一年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作弊了?”温二哥都吃了一盘子了,啥硬币都没吃到,看到沈穗吃到,第一反应就是老太太给她作弊了。
“我运气好,你羡慕不来。”沈穗把硬币拿出来,放到温南州兜里:“五哥,好运传给你。”
好运的力量是无穷的。
没过一会,温南州也吐出了一枚硬币,同样是两分钱的,坐温南州另一边的温二哥,眼巴巴的看着。
他实在是吃不下了。
好运该传给他了吧。
温二嫂都被蠢的没眼看,暗地里掐了他一把:“别丢人。”
沈穗那个说法,小孩都不带信的,偏偏他信了。
温南州也信,他一本正经的把硬币擦干净,放到杨桂兰手里:“妈,好运到你那了。”
然后,杨桂兰也吃出了硬币。
杨桂兰的硬币给了沈穗:“一人一枚,不偏不倚。”
温家其他人:
这还不偏不倚?
这心都偏到姥姥家了。
哪有这么正好的,肯定是作弊了。
“奶,我也要,我也要。”温红方看着老太太。
他主要是想要那两分钱,能买二十根炮仗呢。
杨桂兰笑呵呵的:“那你多吃几个饺子,吃出来就是你的。”吃不出来她也没办法,毕竟她就放了三个硬币。
正好她穗穗和老幺一人一个。
至于其他人,她恨不得他们天天倒大霉,又怎么会祝福他们。
“老婆子,你一共放了几个钢镚?”温旺家代表全家人问。
杨桂兰:“三个。”
那还期待个屁了,总共三个钢镚,都被吃出来了。
温旺家眼神幽深了一瞬:“你还真是偏心的明明白白。”
话里意味不明,他却是笑着说的,让人分不清是在调侃,还是在埋怨了。
不过没关系,杨桂兰想来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肯定是埋怨,但她也不怵,坦坦荡荡的道:“你偏心老大老二,我当然要偏心老幺,不然老幺在这个家里不是太吃亏了嘛。”
温旺家似乎是没想到她能这么说,表情错愕了一瞬,而后微微摇了摇头,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等着人来问他,等着人来反驳杨桂兰。
奈何没人搭理他的作秀。
困着呢。
“啊~哈~爸妈,我先回去睡了。”
“睡了睡了,都一点了,明早还拜年呢。”
一家人就这么散开,各回各屋。
感觉没睡多久,天就亮了。
初一是要去拜年的。
沈穗在职工大院里的人际关系很简单,就认识几个邻居。
杨桂兰是长辈,是等着别人来拜年的那一波,没法带着沈穗,沈穗就跟温南州一块走。
陪着他挨家挨户的拜年,她正经也是新媳妇,趁着拜年的功夫,也认认人。
温南州首先要拜的就是同事家里。
这都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一直都很顺利,直到拜到了六婶子家。
正打算进屋的时候,屋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年轻姑娘,六婶子紧随其后的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