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


    月亮还清晰挂在天上，大地上带一层太阳的光辉，与月光融在一起形成清暗朦胧的光线，顺着土墙边竖着的扫帚偷偷溜进林祝屋内。


    各方家具整整齐齐摆好，一如昨日，就连床上也没有任何后来的褶皱。


    人，不在屋内。


    后方山上，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偶尔从树后探出头来张望，“奇怪，佛珠显示就在附近，却怎么也做不到真正方向。”


    灵力还在波动变化，后面追印术仿佛也烦了，一个劲地转圈，怎么也停不下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林祝暂时想不出来，到附近转了转，村落不大，半个小时就能全部逛完，她数了数，从第一家曲家开始，到最后共有二十二户人家。


    村中集中点有一处，用来买卖议事，村长名为陈奇，世代在此耕种，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


    林祝没有散开神识，修真者的神识相较于凡人而言，太过强大，有可能会导致凡人失去意识，修者也不会在有凡人的地方散开神识。


    这是修者心知肚明的共识，更是万年前天道定下的规矩。


    违背天道，轻者天打雷劈，重者身死道消。


    这会正是村民早起的点，村中多多少少有几道忙碌的人影，她掌中握着佛珠，停在佛珠发出颤动最剧烈的地方。


    贾府。


    太阳刚出不久还偏白，正正好在府邸中心上方。


    牌匾富丽，集字、印、雕、色于一体，上刻有两个醒目大字，让人一看便知道府邸主人是谁。


    林祝微微眯眼，垂眸眼捷挡住太阳光线，也姓贾？


    未选择直接进门，而是隐匿身形后飞至屋瓦上，脚尖轻轻点地，林祝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做杀手的潜质了。


    说是府邸，实际上并不富裕，除了空房子多，看不出有什么富贵，人员加上仆从共六口人，主人三个仆人三个。


    为什么佛珠在这里颤动得最厉害？


    其余每家每户也在颤动，只是没有这里明显，除开一家完全没有动静，或许正是突破口，她得去一趟。


    天色已然大亮，谢微发来信息提醒她回去，林祝忍住继续探索的欲望，闪身回屋。


    “宁施主，吃饭了。”


    林祝刚回来便听到这么一句，拉开门，“谢了啊。”


    如然眼神一扫，微微笑道，“随贫道一起过去吧。”


    林祝一听这话，眉头皱起，转身就走，“我凭什么要和他们一起？我要自己走。”


    说罢林祝便怒气冲冲走了，如然劝说不及几番劝言林祝都听不进去，他心想，宁一可不能走，走了他还怎么演上一出好戏。


    如然：“大家今日要去贾府查看，贫道觉得贾府不太对劲，佛珠也指向贾府，说不定会有重要线索，宁施主不一起吗？”


    背过身的林祝无声冷笑，为了让她进局，如然还真是舍得。


    “那我就给你个面子。”


    ＊


    贾府门前。


    “如然你说，如恩去的贾府会不会就是这家贾府？”谢知说道。


    如然：“不知道，如恩当时是去渡化人。”


    林祝走到最前面直接敲门，“进去问问就知道了呗。”


    “你好，我们是梵音寺弟子，下山行义事，帮民众渡化，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找我们。”


    开门的女童奶声奶气道，“不需要，请回吧。”


    林祝猛一跺脚，周围地面抖上三抖，她不耐烦的掀起眼眸，犀利的视线射向女童，“还需要吗？”


    女童吓得一哆嗦，听她的话才回神，再也不敢抬头看他们，“需要需要。”


    余下几人目瞪口呆，这也可以？


    院中干净，一仆役正在扫地，主人在房中用餐，听闻有人来，起身察看。


    “何人？来此有何事？”


    女童一一禀报上去，主人笑道，“原来如此，我名唤贾渗，这是吾妻贾晨，我们是这贾府的主人。”


    贾府主人人不错，二话不说带他们去参观府邸，选住的地方。


    许是林祝还未消气，三人住最西边，房间连在一起，林祝一人独居在东南侧厢房。


    如然提议休息一天，明天再找，众人同意，各自回房休息。


    林祝离开前留了道神识印记，防止如然有什么异动。


    “第一户2人，第二户2人，第三户1人......第十六户6人......第二十二户3人。”


    零零散散的数字或左或右、毫无规律，林祝将其一一列下来，随意扫了眼，眼睛却瞬间亮了。


    “加在一起...共一百零七人！”


    “一百零七...佛珠共一百零八颗，少一颗，还剩一百零七颗。”


    佛珠成精化人？


    不像，村民形式木讷，缺乏精怪的灵活性，更像是设定好的木头小人。


    假如把这里当成一个木偶剧院，剧院有一个主人，可以随时操控木偶，而这主人正是如然。


    这就说得通了，佛珠乃如然私人物品，他自然是有权利命令改换容貌、身形，甚至是皮肤纹理。


    之前她曾试探过如然，说妇人茧的位置并不准确，其实是假的，她也不知道正确的位置在哪。


    然而，茧的位置却真的变成了她口中的地方。


    林祝突然想到之前的中年夫妇，他们又是何人呢？


    暂时没有答案，不过林祝相信真相就快浮出水面了。


    她隐匿身形，前往佛珠不颤动的那户人家，她蹲在外墙上，见院中一片人高荒草。


    果不其然，久未有人居住。


    正当林祝想要离开的时候，她眼神瞟到了一处地方。


    草高两米左右，在整个院子平铺开来，纵使长短不一也不易被看出，但在三米外，一个四十厘米左右的地方，草却奇异般消失。


    若非站在屋瓦上，林祝绝对看不出来。


    她跳墙而下，脚并未踏在地上悬在半空，步行至前面，此处草被压折至断掉，比寻常草矮了一半，从外面看确实如同消失一般。


    林祝环视一圈，将神识探下去。


    底下竟然是空的。


    她再次环视四周，眼中有所顾忌，她人在上面，手却要去扒开下面的草，难免会狼狈，不能被人看见。


    草下有一道铁门，铁门之下，幽黑看不见光亮，她跳下洞，踏在地面上将上面恢复了。


    洞内温度骤降，林祝不由想起前世科技发达的世界里有一种名为冰箱的东西。


    难道有人会在地下储存食材？修仙界也有末日传说？


    继续往前大概十米，转弯处出现火光，林祝察觉系统空间有异动，“君生，你看看是什么在动？”


    君生：“一名人类女孩，要将她放出来吗？”


    时间隔得太久，林祝一时没想起来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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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放出来。”


    林祝点燃灵力蹲下，火光映在两人脸上，林祝认出她正是之前他们在饭店里救出来的少女，中途醒了一次，后面又晕了再也没有苏醒。


    林祝端详着她，少女睁眼就是漆黑一片，林祝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别说话。”


    察觉到身边还有人，少女神情惊慌而担心，“快跑！不要到里面去！”


    林祝拉过她的手，温和的灵力覆盖住两人相握的地方，带有温度的灵力包裹住少女，给予一定安慰的力量，“别急，慢慢说。”


    少女感受到温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林祝，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林祝看起来是和她差不多的年纪，但林祝却可以给她带来很强的安全感。


    尽管林祝并未说什么，少女心中的不安却渐渐散去了，少女视线落在林祝腰间的佩剑上，少女能感受到林祝并不是普通人。


    要说给她听吗？


    少女不想将林祝拉进深渊，但少女还记得洞内其他人绝望无助的眼神。


    她应该很强，或许，她真的可以呢？


    少女深吸一口气，轻抚胸前，决定将她知道的全部说出。


    “我叫李满，原是鱼龙城的一名普通人，靠种花卖花为生。几个月前，有人突然闯入我店中，将我带走。我是个凡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等我再睁眼时，人到了一个漆黑冰冷的地方。”


    “那里有很多像我一样被无故带走的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什么人都有，随后我被人带走，在中途被你们救了。”


    林祝锁住眉头，“没人想过逃走吗？”


    李满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再度惊恐起来，“不可能的！在那个地方是不可能逃的出去的，他们，他们会控制人的神智！刚开始的时候模模糊糊，后面就完全失去意识了，完全不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


    控制神智？


    恐怕是幻修用神识操纵凡人，凡人意志扛不住修者的神识控制，久而久之就会神经错乱，李满此前一直未醒应该也是因为神识被控。


    这种行为有违天道！对凡人做这样的事真的不怕天打雷劈吗？


    “那里只有被关押的人？”


    李满缓慢摇了摇头，“在我最开始清醒的时候，看见里面还有巡查的人和穿着白衣的人，他们抽我们的血，割我们的肉，我还看见他们将一些人的心脏取出！”


    林祝握剑的手逐渐收紧成拳，人体实验？


    她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她竭力遏制住即将暴起的怒意，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然后呢？”


    “我不知道，他们取完后就出去了，每天都有人的惨叫传来，我也不知道谁死了，谁还活着。每个人都是被单独关押，彼此之间不能看见，后来有人来抽我的血，再后来，我就被带走了。”


    林祝拍拍她的背，无声安慰。


    李满看着也就二八年华，自被救回来的那时起，她的头发就已全白，但她还不知道。


    林祝半抱住少女，一只手克制住极大的力道，虚虚贴住少女手臂，另一只握剑的手已然青筋暴起，手指深深陷进掌心之中，穿透薄薄的皮肤，滴滴血顺着剑身落至地面。


    她声音极轻，字字却仿佛从喉间抠出，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深坑。


    “我保证，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无人看到，血流向地面后被渐渐吸收，一瞬间，地面好似贪婪的一张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