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夏突然停下,厉声呵斥:“出来!”
怀瑾一下明白宋长夏在对谁说话,他左右看了看,“那条尾巴又跟上来了?真是麻烦,怎么甩也甩不掉。”
出城之前,他们甩掉了那人,没想到在回城路上又遇上了。
“再不出来,你就带着这块碎玉回去见你家主人吧!”
宋长夏从怀中取出苏青云那枚白玉透雕瑞兽纹钺形佩,作势便要摔在地上。
“宋姑娘,别摔!”那人迫于无奈,只得不情不愿地出现在宋长夏跟前,并抱拳行礼,“宋姑娘好。”
这条尾巴便是苏家的暗卫,从第一家云通柜坊开始,他便一直暗中跟着宋长夏。
之前,宋长夏没有在意,毕竟她什么都没干,除了吃就是玩。如今她有了想干的事,就不能再让这尾巴跟着了。
宋长夏冷眼看着他,“回去告诉苏青云,以后别再监视我了。”
“姑娘,我家大公子只是想保护你”暗卫想解释几句,抬头便撞上宋长夏那双平淡如水,洞穿一切的眼睛,心虚得立刻低下头。
“哼”怀瑾在一旁嗤之以鼻,“就他这点功夫,还想保护谁呢。”
他突然想到什么,立刻钻进宋长夏身体,张口问道:“你身上有没有带药,治伤的药。”
“有。”暗卫立刻掏出一黑色药瓶递给宋长夏。
怀瑾一脸欢喜地接过,心道:总算有药了。
宋长夏又恢复清冷的模样,淡漠如水,“你走吧,别逼我翻脸。”
这一冷一热的表情变化太快,而这名暗卫却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他早就发现了宋姑娘的奇怪之处,她似乎得了离魂症,会自言自语,表情时冷时热,行事作风也会大相径庭。
他跟大公子如实汇报了这一切。
宋长夏是个怪人。
月落星沉,晓雾将歇,虫鸟乱鸣。
本应是日出明耀之时,却因突如其来的黑云翻墨,又强行将即墨城推回了黑夜。
怀瑾坐在河边,正认命地,细心地给宋长夏左肩伤口敷药。
这个女人已经完全不与他见外了,“要敷你就自己敷,我实在困得不行,要睡觉。”
宋长夏撂下一句话,就往草地一趟,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地睡了过去,留下怀瑾独自风中凌乱。
怀瑾只好默默地进入她身体,强行睁开那沉重的眼皮,拖着宋长夏的身体来到河边。
他脱下衣服,独自默默地清理伤口,默默地心疼上药。
怀瑾寻思,总有一天,他会被宋长夏训练成清心寡欲的圣人。
也不知道,生前的他成亲了没有!
如果没有,那他也太亏了!
宋长夏确实是困了,折腾了一夜,她早已瞌睡得不行,哪里还管什么伤口,以前的她遇到这种小伤,也就这样放任不管,睡上几觉就好了。
她哪知道怀瑾会如个女人一般,如此操心而且细心。
宋长夏错了,不是怀瑾如女人,是她自己太不像个正常女人!
怀瑾处理好伤口,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生怕弄醒了熟睡的宋长夏。
他觉得,这个瞌睡了会闹情绪,睡不醒也会闹情绪的宋长夏,怎么看都和正常姑娘一样,没什么区别。
他坐在河边,怔怔地望着河面发呆。他本想好好思考一下昨夜之事,有关李沐阳,有关那个面具人,有关他自己
可,四周早醒的虫鸣鸟叫之声起起落落,那河面上有个黑色的东西也随波逐流,起起落落。
那好像是个人?
那确实是个人!
而且,那人还好巧不巧飘到了怀瑾脚下。
晦气!
大清早一具浮尸飘到自己面前,确实够晦气的!
怀瑾起身,准备离开,视线扫了那浮尸一眼,那脸有些面熟啊。
怀瑾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高元鹏口里的刘大壮嘛!
他昨日并没有杀他,他怎么就死了?
怀瑾稍微停顿了一下,弯腰观察了一眼,这人还没死,还有一口气。
救?
还是不救?
这人昨夜可是要杀他!
怀瑾左右为难。
“把他救起来吧。”宋长夏的声音传来。
“你醒了?”
“嗯,刚醒。”宋长夏打了个哈欠。
她其实早醒了,在怀瑾小心翼翼为她上药的时候她就醒了,然后便困意全无!
这缕魂魄总是做些让她意外的事!
宋长夏看向刘大壮,他双手反绑于身后,应该是被人正面刺了一刀,然后扔进了河里。
怀瑾将刘大壮拉到岸边,将剩下的伤药倒在他伤口上,他能做的也就这些,至于这人能不能活,得看他的命。
很明显,刘大壮的命比他强,居然没死!
活了!
刘进醒了,他没想到救自己的居然是昨夜的那位年轻公子。
自己昨夜助纣为虐,伤害这位公子,没想到对方居然大人大量,不计前嫌,救了他一命。
刘进顿觉自惭形秽,挣扎着起身,抱拳,跪在宋长夏面前。
“小人刘进,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公子大德,小人愿为公子执鞭坠镫,已报救命之恩。”
“报恩就算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宋长夏神情依旧淡然。
可怀瑾却觉得宋长夏似乎有点儿不一样了!
“高元鹏死了,城守大人要将我们都杀了泄愤。”刘进悲愤至极。
“高元鹏死了?他怎么死的?”
宋长夏和怀瑾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凌一,但听刘进说完后,才知不是。
昨夜刘进他们小队因为被怀瑾打伤,让高元鹏被人掳走,回去后就被关进了大牢,反倒因祸得福逃过了一劫。
原来,高朔带人准备伏击“秦牧风”,不料却被其他人伏击。
不仅高元鹏被乱箭射死,昨夜带去的所有人均无一幸免,而且听说那姓秦的也死了,尸骨无存。
秦牧风死了?!
宋长夏和怀瑾不信,那个人那么厉害,当真能被人乱箭射死?
“果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啊,没想到秦牧风居然这么快就报应来了。”
怀瑾大笑之余,却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秦牧风已死的消息是那么的不真实。
宋长夏却没有什么感觉,秦牧风对她来说无异于陌生人。
“高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个小小城守,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权力,人命就如草芥般想杀就杀?”宋长夏问道。
其实她对高朔本人不感兴趣,她是对那个藏宝库有点在意,特别是那个瓷瓶。
“听说高朔有亲戚在京中当官,他的大女儿还嫁给了佑西大都护常季的大公子,高朔仗着这层关系,在这即墨城一手遮天。”
“他平日都和什么人来往?”宋长夏问。
“这个小人真的不知。小人只是一名武役,无经传唤不得进入高府宅院。不过,这即墨城因为是进入中原的要塞,来来往往的商人倒是很多,而且每一个想在即墨城赚钱的商人都得先去拜会高城守。这进献上贡,肯定就少不了……”
“这佑西大都护也不管?没有人去上告吗?”
“告不了,这高朔专门养了一批人,负责维稳,其实就是私下处理不听话的人,即便有人走到了都护府,也会在那边被人暗杀掉。”
刘进将自己知道的全数告诉了宋长夏。
这高朔确实是这即墨城的土皇帝,皇朝之上有“节贡”,“例贡”,“寿贡”,这即墨城更堪比皇朝,不但有以上三贡,还有“月贡”。
不仅即墨城的商人要上贡甚至分红,就连城中百姓也得上贡。
看来,这即墨城繁华之下其实早已腐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