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窗外的雨丝在玻璃上蜿蜒出细密的水痕。程慧蜷在利修儒的臂弯里,发梢还带着未干的湿意,散落在他的胸膛上,像一片柔软的阴影。
"我总觉得那个灵鹰寺怪怪的。"她的声音闷闷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他心口画着圈,仿佛在描摹某种无形的符文。
利修儒的手从她肩头滑下,沿着脊椎的曲线缓缓游走,像在解读某种古老的密文。"怎么个怪法?"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
程慧微微蹙眉,回忆着那座隐匿在邛海边的古寺——斑驳的朱漆山门,檐角铜铃无风自动的声响,还有那位独臂老僧深不见底的眼神。"不知道,就是感觉很奇怪..."她的尾音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化作一声轻叹。
窗外的雨声渐密,利修儒的手指停在她腰际,轻轻摩挲着。"那我陪你再去一趟吧。"
程慧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侧过身,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她的呼吸温热,带着淡淡的酒香,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识般,沿着他的腹肌缓缓下移,在小腹处徘徊。
"嗯..."这声应答几乎融化在两人的肌肤之间。
利修儒低笑,胸腔的震动传递到她的脸颊。"这回想要几个?"他的唇贴在她耳畔,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垂。
程慧的指尖一顿,随即在他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还是四个吧..."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利修儒的眸色暗了暗,抬手打了个响指。浴室里未散的水汽突然凝结,在昏黄的灯光下幻化成朦胧的人形轮廓。程慧伸手摸到床头的丝绸眼罩,在戴上前的最后一刻,看见三个利修儒从雾气中走出——一个倚在窗边点燃香烟,一个坐在床尾解开腕表,最后一个俯身在她锁骨落下一吻。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程慧在黑暗中微笑,像一只终于找到理想巢穴的鸟。
.....
第二天,程慧请好了假然后回宿舍换了身衣服。
而等那辆老款甲壳虫停在程慧宿舍楼下时,她恍惚了一瞬。
阳光斜斜地洒在车身上,墨绿色的漆面早已不复当年的鲜亮,却反而沉淀出一种温润的旧时光质感。圆润的车顶线条,凸出的前大灯,微微上扬的尾翼——它像一只真正的甲壳虫,安静地蛰伏在树荫下,等待着下一次的启程。
利修儒倚在车门边,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见她走近,唇角微扬:"喜欢吗?"
程慧伸手抚过引擎盖,触感微凉。这辆车太老了,老到每一处磨损都带着故事——车门把手上的划痕,座椅上磨破的皮面,仪表盘上褪色的数字。她拉开车门,皮革的气味混合着淡淡的机油味扑面而来,像是某种怀旧的香水。
"男朋友以前说过,"她坐进副驾驶,指尖轻轻敲了敲车顶,"他想知道这车要是翻个个儿,会不会像陀螺一样打转。"
利修儒低笑,转动钥匙,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老旧的乐器终于被重新奏响。"他试过?"
"没。"程慧摇头,望向窗外,"他还没来得及。"
车子缓缓驶出校园,老旧的悬挂系统让每一次颠簸都格外清晰。程慧靠在窗边,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吹乱她的头发。这辆甲壳虫的空调早就坏了,但利修儒似乎并不在意,他只是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车窗边,指节偶尔轻叩车门,像是在跟着某首只有他能听见的旋律。
"这车是1972年的,"利修儒忽然开口,"比我们俩加起来都老。"
程慧侧头看他:"为什么不开辆更好的?"
"更好的?"他轻笑,"什么叫更好的?"
她没回答,只是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这辆甲壳虫的确很旧,但它有一种奇怪的魅力——它不追求速度,不炫耀性能,它只是固执地存在着,像某种不合时宜的浪漫。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引擎的噪音渐渐被风声掩盖。程慧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透过挡风玻璃洒在脸上的温度。她想起唐泽,想起他曾经对这辆车幼稚的幻想,想起他笑着说过:"如果真翻车了,我们就当是在坐旋转木马。"
而现在,这辆车载着她和利修儒,驶向那座让她心神不宁的灵鹰寺。
她睁开眼,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利修儒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下颌线条坚毅,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唇角微勾:"在想什么?"
"在想,"程慧轻声说,"这车要是真翻了,你会不会也像陀螺一样打转。"
利修儒笑出了声,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一敲:"那得试试才知道。"
程慧也笑了,转头望向远方。
.....
暮色四合时,他们终于抵达邛海。
最后一缕夕阳沉入湖面,湖水泛起暗沉的蓝,远处的灵鹰寺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檐角的铜铃在晚风中偶尔传来一两声轻响,像是某种低语。
程慧靠在车门上,望着那片隐没在夜色中的建筑,眉头微蹙。
"你的水分身控制距离是多少?"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
利修儒倚在车旁,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闻言侧头看她:"500米左右。"
"够了,"程慧点头,"那座庙不大,但不确定那个老和尚在不在。"
夜风拂过,湖面泛起细碎的波纹。利修儒沉默片刻,烟在指间转了一圈:"今晚我先去探探?"
程慧摇头,目光仍盯着远处的寺庙:"明天白天吧,你先一个人正常去看看。"
利修儒轻笑:"也对。"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甲壳虫的引擎声在寂静的湖边显得格外清晰,他们驶向预定的酒店,车灯在蜿蜒的小路上划出两道昏黄的光痕。
酒店不大,但干净。放好行李后,两人步行去了附近一家烧烤店。店面简陋,几张矮桌摆在露天,炭火炉子烧得正旺,油脂滴落的滋滋声混着食客的谈笑,烟火气十足。
程慧点了招牌的烤小肠、包浆豆腐和邛海特产的醉虾。利修儒要了壶店家自酿的米酒,酒液浑浊,却带着一股清甜的米香。
"你以前来过这儿?"利修儒给她倒了一杯。
程慧摇头,夹起一块烤得金黄的小肠:"听人说过。"
小肠外皮焦脆,咬下去却爆出浓郁的油脂香气,她满足地眯了眯眼。利修儒看着她,唇角微扬,却没动筷子,只是慢悠悠地喝着酒。
"怎么不吃?"程慧问。
"看你吃比较有意思。"他笑。
程慧白了他一眼,又夹了块豆腐。豆腐烤得外酥里嫩,蘸上特制的辣椒面,入口即化。醉虾端上来时还在玻璃碗里活蹦乱跳,店家倒入白酒,盖上盖子晃了几下,虾便醉了,剥开壳,肉质鲜甜,带着淡淡的酒香。
夜渐深,周围的食客陆续散去,只剩下他们这一桌还亮着灯。程慧靠在椅背上,望着远处漆黑的湖面,忽然开口:"你觉得那老和尚是什么人?"
利修儒把玩着酒杯,目光沉静:"明天就知道了。"
程慧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寒冷的夜色中缓缓消散。
回酒店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湖边的风很冷,程慧把手插在口袋里,利修儒走在她身侧,影子在路灯下交错。
"明天我去寺庙,"利修儒忽然道,"你在车上等我?"
程慧点头:"小心点。"
他笑:"担心我?"
程慧没回答,只是加快脚步,走进了酒店的大门。
夜更深了,邛海的湖水轻轻拍打着岸边,远处的灵鹰寺沉默地伫立在黑暗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