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道士还要再说。

    他对纪长安充满了邪念。

    但因为刚刚进入纪家，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既然纪长安说他可以不用观面，便能力通天，可以看到她被妖邪缠身。

    那他自然要承认。

    “既然如此......”道士脸上有着一抹凝重。

    他掐指一算，脸上的表情就更凝重了，

    “既然观不了纪大小姐的面相，本道势必要多费些修为。”

    他欲言又止，等着纪长安给他银钱。

    一般这种时候，当他这样一说，那些富户都会领会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也不会说究竟要多少银钱。

    左右不会少。

    但纪长安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一会儿，在道士那越来越凝重，甚至还带上了一丝难看的脸色中。

    纪长安“噗嗤”一笑。

    她的手一抬。

    终于抬起来了。

    道士暗暗舒了口气，这回能干一票大的。

    毕竟纪家是首富之家，纪长安一个女人怕是对物价也没有什么概念。

    道士等着纪长安给他一笔天价的除妖费。

    但纪长安的手又放下了。

    她的手为什么又放下了？

    道士疑惑之际。

    站在纪长安身边的一个美貌丫头，挽着妇人头的，弯腰为纪长安奉上了一杯茶。

    道士莫名的口渴。

    这才想起来，他从走入纪府到现在，还没有丫头为他奉过一盏茶。

    他心中很生气。

    纪长安的指尖，轻轻捻着白玉色的茶盖，拨弄着茶盏里的茶叶。

    又微微抬眸，自茶香四溢，热茶烟雾缭绕之后，看着底下还没看座的道士。

    她似在等着道士继续说。

    道士心中怒嗤。

    果然是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

    居然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及待客礼节都没有。

    纪长安茫然天真的眨了眨眼，

    “所以呢？”

    道士倒吸了一口气，“所以贫道掐指一算，纪大小姐被妖邪缠身，要除妖才是。”

    所以给钱，除妖吧。

    纪长安不由笑道：“我这身子好得很，我家哪里来的妖邪？”

    她身边，立春的脸微微煞白，身子微不可见的抖了抖。

    别人没有发觉，但是纪长安发现了。

    她不动声色，继续与道士对峙。

    道士不得不提点纪长安，

    “你们纪家可有一条黑蛇？”

    根据元锦萱所说，这条黑蛇已经在纪家存在好几代人。

    据说自纪家先祖在时，这条黑蛇就在了。

    元锦萱觉得纪淮说得神乎其神。

    但她从没见过。

    所以这条黑蛇大概也是属于那种神出鬼没型的。

    世间百姓的家里，经常会住什么镇宅兽、保家仙的。

    它们与主人家相安无事，一同生活了好几代人。

    在冥冥之中也守护着主家的健康与运势。

    这很常见。

    道士与赖头联手这么久，杀的最多的也是这种宅在人类家中做镇宅兽与保家仙的蛇。

    这样的蛇最容易开智。

    只要开了智的蛇，体内就会有内丹。

    越是大蛇，内丹就会越大。

    至于他们把纪长安的美貌，与那条镇宅兽黑蛇联系起来。

    全然是因为听说纪长安美的已经不似真人。

    所有看到过纪长安的人，包括元锦萱、秦太妃都亲口承认了。

    纪长安不像凡女，她的美貌根本不正常。

    道士和赖头都对纪长安的美貌好奇。

    他们对纪长安也有了点不一样的想法。

    只要能够忽悠住纪长安，让纪长安相信他们，成为他们的信徒。

    那纪长安还不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本质上来说，只要把纪长安忽悠住，她跟双青曼也没什么两样。

    而且还是个家产万贯的富家女。

    她有丈夫又怎么样？

    她那个丈夫听说身子也很不好，道士没见过。

    但他听很多人说过。

    说那个黑玉赫总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

    立春的身子晃的更厉害了。

    眼看她就要露馅，纪长安对立春说，

    “你先下去，拿些点心上来。”

    立春苍白着脸，急忙蹲身行礼而去。

    又听得大小姐否认，“我家哪里来的什么黑蛇？......”

    立春这才松了口气。

    但她很快又提起了裙摆，拔腿就往雨水当值的地方跑。

    雨水如今主要给大小姐赶车。

    但大小姐并不常出门，所以他总是闲着。

    但雨水很好，真的很好。

    大多人家的小厮若是闲了下来，必定要去吃酒赌钱，或者找点儿什么很有野心的路子，从别处搞钱。

    但她家的雨水不会。

    如果雨水闲着，要么藏在树上睡觉，要么帮她做事。

    十分简单。

    雨水的性子也是简简单单的。

    但就是这样的简单，平静如水的日子里，让立春品味出了一点什么不同来。

    一开始，立春以为雨水会是个什么大户人家里头，逃出来的大少爷。

    她觉得雨水不缺钱。

    但后来，事情就渐渐的有那么点儿不对劲了。

    立春有时候能摸到雨水身上的鳞片。

    她一开始只是有点儿怀疑。

    但后来次数多了，她心中的怀疑便逐渐成为了肯定。

    到现在，立春虽然没有看过雨水的真身。

    但是她怀疑雨水是条长虫型的妖。

    原本她也有过短暂的恐惧，甚至想要告诉大小姐。

    但立春问自己，告诉大小姐之后呢？

    是让大小姐把雨水赶走。

    还是让大小姐请个道士来除掉雨水？

    任何一种可能性，都是立春所不能够忍受的。

    她只要一想到雨水会离开她，甚至因为她的“背叛”而红了眼眶。

    立春就会心痛的呼吸不过来。

    她知道，道士嘴里说的那条百年蛇妖，根本就不是纪家的什么镇宅兽。

    而是她的雨水。

    立春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深吸口气，抬手摸了摸袖子，提起裙摆就冲入了雨水的怀里。

    “姐姐？”

    雨水诧异的低头，手里还拿着街上热腾腾的烤猪肉。

    “姐姐，你是知道我去买了你爱吃的烤猪肉，所以特意来找我的吗？”

    他清秀的脸上，荡漾着开心的笑容，

    “姐姐真好。”

    “想要姐姐。”

    雨水大多时候，都表现得宛若个赤子，心思简单，阳光又明媚。

    但总会在那种让人难为情的时刻，让立春能察觉到他的凶残。

    并且他可能连自己都不太明白，他说出来的话，究竟有多么的让人羞耻。

    雨水正低头，想要舔一舔姐姐的脸颊。

    立春抬头，一脸的泪水。

    他愣住，手里的烤猪肉掉落在地上，“姐姐？怎么哭了？”

    “你快走，走后门，赶紧的离开。”

    立春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

    “永远都不要再回来，去深山也好，去荒漠也好，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