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着头靠在车窗上,睫毛在路灯的映照下投下细密的阴影,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
"唔..."云筝在梦中皱了皱眉,无意识地扯了扯安全带。
"很快就到了。"傅凌鹤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微烫的耳垂,心头涌上一阵熟悉的悸动。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的大脑告诉他,他不记得与这个女孩的过往,可身体却仿佛有着自己的记忆。
君悦酒店的旋转门在夜色中静静转动。傅凌鹤将车钥匙交给门童,小心翼翼地将云筝从车里抱出来。她比想象中更轻,蜷缩在他怀里的样子像只温顺的猫。
"先生,需要帮助吗?"前台接待员看到傅凌鹤抱着不省人事的云筝,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我太太喝多了。"傅凌鹤下意识解释道,随即一愣——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太太"这个称呼。接待员看了看他无名指上的婚戒,神情缓和下来。
总统套房位于顶层,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灯火。傅凌鹤将云筝放在床上,她的黑色吊带裙已经皱得不成样子,领口歪斜着露出一侧锁骨。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帮她换件衣服。
浴室里水汽氤氲。傅凌鹤用毛巾浸了温水,轻轻擦拭云筝的脸和脖子。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瞳孔里映着浴室暖黄的灯光。
"傅...凌鹤?"她的声音带着醉意,软糯得不像话。
"嗯,我在。"他应着,继续手上的动作,"帮你擦一下,会舒服些。"
云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别走..."她的眼神涣散却执着,"每次我喝醉...你都会偷偷溜走..."
傅凌鹤僵住了。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匣子——确实有过这样的场景,云筝喝醉后,他总是借口去给她倒水,实则是去阳台抽烟。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深爱着自己、而自己却不记得的女人。
"这次不会。"他听见自己说,声音低沉而坚定。
云筝似乎满意了,松开手,任由他继续。傅凌鹤的动作很轻,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当他解开她裙子的肩带时,云筝突然咯咯笑起来:"傅先生,你脸红了。"
确实,他的耳根烫得厉害。即使失去了记忆,他的身体依然记得如何为她心动。
凌晨三点,醒酒汤终于送到。傅凌鹤半扶起云筝,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乖,把这个喝了。"他哄道,将碗凑到她唇边。
云筝皱了皱鼻子,摇头躲开:"苦..."
"不苦,我尝过了。"他撒谎道,"喝完给你糖吃。"
这个哄小孩的把戏居然奏效了。云筝小口啜饮着,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眼神湿漉漉的。傅凌鹤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他习惯随身携带,因为云筝总抱怨他烟味太重。
"诺,糖。"他剥开糖纸,递到她嘴边。
云筝没有接糖,而是突然凑近,用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这个无意识的亲昵动作让傅凌鹤呼吸一滞。她总是这样,不经意间就能击溃他所有防线。
直到凌晨五点,云筝才真正安稳睡去。傅凌鹤站在落地窗前,点燃一支烟。烟雾在晨光中缭绕,像他混乱的思绪。窗外,城市开始苏醒,而他的记忆却仍被困在十七岁的牢笼里。
他掐灭烟,拨通了程聿深的电话。
"现在?"电话那头,程聿深的声音带着睡意。
"现在。"傅凌鹤看着床上熟睡的云筝,"我受够了这种状态。"
程聿深来得比预期快。半小时后,酒店房门被轻轻叩响。傅凌鹤最后看了一眼云筝,为她掖好被角,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等我。"他低声说,"我会想起来的。"
隔壁套房内,程聿深已经准备好了催眠设备。他是个高瘦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神锐利如鹰。
"你确定要现在做?"程聿深调试着仪器,"催眠唤醒被压抑的记忆不是件轻松的事。"
傅凌鹤解开袖扣,躺在那张特制的椅子上:"我不能再让她等了。"
随着程聿深平稳的引导声,傅凌鹤逐渐放松下来。他的意识开始下沉,像潜入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回到你第一次见到云筝的场景..."程聿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黑暗中出现一点光亮。傅凌鹤看到二十二岁的自己站在大学图书馆的走廊上,对面是一个抱着厚厚一摞书的女孩。书突然散落一地,他蹲下去帮忙捡拾,抬头时对上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谢、谢谢..."年轻的云筝脸颊绯红,手忙脚乱地接过他递来的书。阳光透过她耳边的碎发,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傅凌鹤看到自己在篮球场边假装偶遇下课的云筝;看到他在她宿舍楼下等到深夜只为送一份生日礼物;看到毕业典礼上,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单膝跪地...
"我想起来了..."傅凌鹤在催眠状态中喃喃道,"我向她求婚那天下了大雨..."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直到那个雨夜——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挡在他身前的云筝...车祸的瞬间如电影般在脑海中闪回。
"啊!"傅凌鹤猛地睁开眼睛,额头布满冷汗。程聿深立刻停止了催眠。
"怎么样?"程聿深递给他一杯水。
傅凌鹤的双手微微发抖:"全部...我都想起来了..."
就在这时,套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云筝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恐。她的目光在傅凌鹤和程聿深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那些催眠设备上。
"你们在干什么?"她的声音颤抖,"傅凌鹤,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以为你..."她的声音哽住了,眼眶迅速泛红。
程聿深刚要解释,云筝已经冲到傅凌鹤面前,抓住他的手臂:"他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奇怪?"她的指尖冰凉,眼里盛满了不安。
"筝筝..."傅凌鹤轻声唤道,这个久违的称呼让云筝愣住了。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清明与温柔:"我记得了,全部。"
云筝的瞳孔微微扩大,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我记得图书馆第一次见你时,你穿了一条蓝色连衣裙;记得你生日那天我送你的是一条手工项链,因为你说过喜欢星星;记得求婚那天虽然下着大雨,但你说我愿意的声音比任何阳光都明亮..."
云筝的眼泪终于落下。傅凌鹤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他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急促而有力。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微微的哽咽,"我的筝筝..."
云筝在他怀里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程聿深识趣地收拾设备,悄悄退出了房间。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傅凌鹤低头吻去云筝脸上的泪水,每一滴都带着咸涩的温度。
"不会再忘了,"他抵着她的额头承诺,"即使再经历一百次车祸,我也会一次次重新爱上你。"
云筝仰起脸,眼中泪光闪烁,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说好了,下次换我先找到你。"
傅凌鹤笑着吻住她的唇,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他们终于找回了彼此丢失的那部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