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春。
淅沥的雨从灰色的苍穹落下,落在满是泥土气息的街道上,若是不忙着上班上学,也许,这会是难得一见的,美丽的风景吧。
可惜行人行色匆匆,时不时还能看到没打伞的行人,用手挡在头顶匆匆跑过。
沧南的奇迹消散之后,不久便有新鲜血液涌了进来,将这座城市激活。
也不知道守夜人高层是怎么处理的,竟然在普通群众面前,生生压下了神战的事情,对外地人而言,不知道什么守夜人,不知道什么神,甚至压根就不知道沧南失去了数十万民众。
涌入的这些新鲜血液,都是听说沧南房价低、社会竞争不激烈、教育资源好,才选择来沧南定居的。
江照看着这些新人,觉得也有几分意思。
哒——
春雨从屋檐上滴落,江照抬眸看去,雨滴就好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一般,以极慢的速度落在地上。
但这并不是他的禁墟能力,这一切,其实都发生在他的脑海中。
超忆症。
这一切,都是他在脑海中对曾经发生之事的回溯。
失去精神力之后,他就只有这个能力,能拿的出手了。
距离沧南神战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没有奇迹发生,他……依旧感受不到精神力的存在。
至于肉身受损的程度,倒也没有嫦娥和帝宇想象的那么严重,一瓶五百毫升的矿泉水还是拿的起来的。
就在一周前,红缨和温祁墨也离开沧南了。
他们早就申请了调离,想要去神秘刷新率更大的城市。
他们想试着变强。
现在,136小队只剩江照一个人了。
可现在,他也该走了。
江照将事务所的门合起,锁好,再拉起卷帘门。
他连雨棚也收了起来,很快,原本雨棚下的干燥地带,也被淅沥的春雨浇湿,呈现出浅黑色。
春雨的气息,很好闻。
江照撑起伞,混入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只是,他的脚步很慢,像是去郊游的。
此刻,伞下的这方天地,只余他一人。
他坐上慢悠悠的绿皮火车,望着窗外被春雨打湿,镀上一层朦胧滤镜的山与水、矮屋与高楼,来到了沧南的隔壁。
龙坞市。
以前他都是直接飞过来的,很少这样慢悠悠的看风景。
刚出站,佘念念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到哪了?我在出站口往外走三百米的地方,那辆绿色的大米su7就是我的。”
江照:“我不是说,我可以自己打车去吗?”
佘念念:“别废话了,反正,现在你也打不过我。”
江照:“你这话很扎心啊。”
佘念念:“没办法,上次被你打击的太狠了,这不得报复一点回来?”
江照笑笑,挂了电话,没再多说。
其实,他不是很想来,这次与上次相比,无论是心性还是别的什么,都截然不同。
但架不住佘念念一直邀请,他还是来了。
何况,很多事情,其实也急不得。
就当多看看这个世界吧。
于是他选了一个雨天,来到了这座城。
来到佘念念说的地方,发现车旁边只站了佘念念一个人。
佘念念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边把他塞进车里,一边揶揄道:“怎么?见到只有我一个,失望了?”
“也对,确实不太应该,我应该带着龙坞市小队全体成员,列队欢迎你……”
“是吧,大英雄。”
江照:“……”
他的嘴角疯狂抽搐:“咱要是不会说话的话,要不考虑闭上嘴呢?”
佘念念:“没劲,和上次一样,一点也不禁逗。”
其实佘念念这样的态度,也让江照松了口气。
他还是挺不喜欢别人同情的目光的。
也不喜欢他人因为自己而伤心。
他觉得最好的方式,就是以对待正常人的方式对待他,不要把他当半个残疾人。
当然,也不能不把他当人。
比如现在还要自己接佘念念飞刀的话,那就万万不可了。
……
龙坞市守夜人小队大本营。
“好想来”纸扎铺。
每次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江照的嘴角都疯狂抽搐。
好在,他只是匆匆一瞥,就进去喝茶了。
似乎是来的太早,大家都还没结束训练,所以纸扎铺此刻空无一人。
佘念念在准备晚饭了。
一提起做饭,她就来气,因为上次江照来帮她择菜的时候,把不能吃的叶子全部留下,至于能吃的杆,他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说太老了肯定不能吃,给扔了。
这也就算了,上次江照还敲了三个鸡蛋,第一个把鸡蛋壳敲进去了,第二个把碗给敲碎了,第三个则是用力过猛,把电饭煲给摔了。
江照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连忙掩饰这一尴尬的事实,端起茶杯,假装吹气,不看佘念念的脸。
不久之后,龙坞市守夜人小队训练结束,大家都回来了。
“哟,大兄弟,来了也不早说,我再出去一趟,打头野猪来吃。”
江照:“……”
“那是保护动物……”
“嗨,那有啥的,还能把我抓去枪毙不成?”
江照:“???”
这不会是乐子人吧?
最后还是在佘念念的眼神威逼下,小年轻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江照发现,守夜人这个群体,还真是,没有多少正常人啊。
小年轻掏出一包玉溪,递一根到江照面前:“现在学会抽烟了吗?”
江照:“还没。”
“那槟榔呢?”
江照:“……也,也没有。”
小年轻痛心疾首:“哎,那你是不知道,你这少了多少乐趣啊。”
他这话说完,在厨房忙活的佘念念再也忍不了了,冲上来就是揪住他的耳朵,再一脚把这家伙给踹了。
误人子弟。
还少了多少乐趣,少你个头!
粗糙汉子也乐的见到这一幕,乐的合不拢嘴:“好,这家伙就是该治,打的好。”
就连那个,禁墟是【玄玉手】的男孩,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男孩跑到江照身边,因为江照是坐着的,所以二人刚好平视。
“大哥哥,听说你……受伤了?”
江照微笑:“小事。”
“毕竟,人生总会有些游离于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我们将其称之为……【意外】。”
“可意外发生了,人生也总是要过的。”
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孩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他又何尝不是在对自己说呢?
不管发生什么,生活也总要继续的。
“别说我了,这段时间,修为有没有进步?”
男孩兴奋地点了点头:“以前接大姐头一柄飞刀都做不到,现在已经可以勉强躲过三柄了。”
“而且我还破境了。”
江照现在没有精神力,所以感知不到对方的境界。
不过破境了就是可喜可贺。
江照:“嗯,很棒。”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粗糙汉子端来一坛子酒,说要和江照不醉不归。
江照又麻了,酒他也不喝的呀。
有一说一啊,这群家伙怎么总是有这些不好的毛病,又是抽烟又是喝酒的,还喜欢嚼槟榔。
他万分无奈:“我不会喝……”
“诶,男人哪能说不行,不就是酒嘛,脖子一仰就喝下去了,那微醺的感觉,保证你喜欢……”
迎接他的,是佘念念贴脸过来的一柄飞刀。
佘念念端着一盘西红柿炒蛋过来,本该是很呆萌的样子,可现在看过去,却浑身都洋溢着一种危险的气息:“你再把人往坏处带试试?”
粗糙汉子:“怎么能说是往坏处带呢?现在这个社会,不会喝酒是要吃大亏的,你找领导办个什么事儿,总不能……”
“闭嘴。”佘念念把西红柿炒蛋摔在桌子上,力道之大,江照都为盘子捏了一把汗。
佘念念一副“你再给我找借口试试看”的表情:“还社会,还吃大亏?你做什么梦呢?”
“我们是守夜人,不是土匪窝!”
别的不说,守夜人是军方背景,甚至比军方背景还要更强硬,江照需要给谁陪酒啊?
就算现在失去了能力,那他也还是守夜人,谁敢搞来搞去就是和守夜人作对,和整个大夏作对。
那显然是红豆吃多了——相思(想死)了。
江照看着佘念念教训人,有些好笑。
这么个铁塔般的汉子,竟然被骂的跟个鹌鹑似的,未免也太有喜感了吧?
“咳咳,我建议我们还是先吃饭好了,一会儿该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