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伍大脑袋一系列操作下,赵学安只需要抓上一把泥土,抹在脸上,再由宣传部记者拍一个镜头就好。
其余人照样干活。
“学安,走,吹空调去!”
伍大脑袋提议。
“这山坳坳有空调吗?”
赵学安持怀疑态度。
“有。”伍荣神神秘秘,“村政府有空调,每个办公室都有。”
“不对呀,伍厅,咱们这次不是隐藏身份下乡吗?去吹空调,村里没意见?”
“隐藏身份?”伍荣笑了,“骗骗小孩子差不多,我堂堂一个厅长,这么大的身份,怎么藏?藏不住!”
“那其他人呢?”
赵学安又看向在田间劳作的其他官员。
各个肥头大耳,此刻汗流浃背,眼看就快要晕厥。
“别管他们,他们脱离人民群众太久了,该让他们吃吃苦了。”
“好吧。”
赵学安不再说什么,转头跟着伍荣去吹空调。
有一说一,大山村地理位置是真偏,藏在山里面,还穷,可村政府不赖,真有空调。
伍荣一进村政府,大手一挥,就把其余人都骂走。
狠得很凶,也很脏。
用他的话说,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人越多,空调制冷效果越差。
伍荣嚣张跋扈,赵学安跟着安逸。
就这样,别人顶着炎炎烈日,在田间劳作,二人蹲在空调房,吹着冷风,抽着华子。
好不惬意。
“对了,伍厅长,打听一个事。”
“说。”
“这个村没有一个叫陈岩石的人吧?”
“没有,怎么啦?”
“没事。”赵学安吐出烟圈,真害怕空调吹了一半,就被陈岩石给举报了。
“中午想吃什么?”伍荣又问道。
“这也有选择?”
“当然。”伍大脑袋压低声音,“我带了一瓶茅子,要不要来一点?”
赵学安彻底懵了。
还有茅子?
敢情,这不是下乡历练,是下乡享福啊!
事实也如此。
到了晚上,别的官员劳作一天,累得连饭都不想吃。
伍荣和赵学安只拍了一张照片,再由宣传部同志美化一下,一天结束。
即便这样,伍荣还喊累,晚饭过后,直接睡在了村政府。
用他的话说,没空调,睡不着。
赵学安也要了一间空调房。
人嘛,不能没苦硬吃,伍大脑袋都打点好了,他也只能勉为其难跟着享福。
不同的是,躺在木板床上,赵学安怎么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后,他走出了村政府。
……
月色如水,繁星点点。
还有难得一见的萤火虫。
夜里的大山村很宁静。
狗叫声,蛙声,蝉鸣声,为这份宁静,又添了几分色彩。
赵学安沿着蜿蜒的小路,不急不慢走着,好像这一份宁静,也在感染了他。
只是下一秒,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一条不知名且拇指粗的蛇,正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声。
刚刚还闲庭信步的赵学安,眼眸凶光一闪,忽然变得狠厉。
抄起一块大石头,用力砸了过去。
又快又准。
蛇头被砸了一个稀巴烂。
赵学安莫名痛快。
“赵常务,戾气好重呀!”不知何时,伍荣出现在身后。
凝视着稀碎的蛇头,掏出一支华子,帮赵学安点燃。
“赵常务,还在为姜凉萍的事儿耿耿于怀?”
伍荣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山里的夜,远没白天那么炎热,一阵清风袭来,还有丝丝凉意。
赵学安没有回答伍荣的问题。
有些事,哪那么容易过去?
唯有时间慢慢消化。
见赵学安不说话,伍荣笑了笑,“赵常务,我要没猜错,林书记安排你下乡,只是想挫挫你的锐气,让你钝一点,别再那么莽。”
“那我还得谢谢他?”赵学安反问,“三十多度的高温,他怎么不来晒暖暖,干农活?”
“所以我来了呀,有我在,你不用干活。”伍荣再次笑了,“其实,关于磨砺你这件事,我并不赞同林书记的做法,毕竟你是年轻人,那就应该有年轻人的血性,刀子钝了,也就很难再锋利了。”
赵学安有些小震惊。
毕竟,在他印象中,林啸天放一个屁,伍大脑袋都觉得香。
如今伍大脑袋竟然和林啸天唱反调,不应该呀。
“赵常务,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尊重林书记,但不代表我没有自已的思想。”伍荣吐出烟圈,“知道吗?这次下乡,我是主动要求来大山村,这里也是我的故乡。”
说到这,伍荣脸色变了。
变得晦涩难懂,
“故乡?”赵学安轻语,“那不该是每一个男人的执念吗?”
“当然不是。”伍荣摇摇头,“人和人不一样,记得今天被我骂走的村长吗?明天我就整死他!对,整死他!”
伍荣咬牙切齿。
赵学安脑袋发懵,“伍厅,你没吃药?”
不知为何,看到现在的伍荣,赵学安就想起没吃药的陈海。
和愤怒的精神病一样。
“赵常务,你觉得我疯了?”
“不是吗?”
“当然不是。”伍荣抬起头,目视着漫天星河,“学安,我是单身家庭的孩子,也是大山村最早的一个大学生。”
“我记得很清楚,92年夏天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为了学费,我妈挨家挨户借钱。”
“没有一个人借给她,一个都没有,那天我妈是哭着回来的,眼睛都哭肿了。”
“这没什么,借钱是情分,不借是本分,可到了晚上,村长找上了门,说我妈去他家借钱时,偷了他家鸡蛋,还打了我妈一巴掌。”
“我妈一嘴鲜血。”
“就是那一巴掌,让我这么多年,都很难睡一个好觉。”
“后来我命好,跪在县政府求一个免费教育的名额时,碰到了林书记。”
“他扶我起来,说,我的学费他包了!”
“再后来,我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政法大学,并被林书记重用。”
“正因为如此,林书记平时打我两巴掌,我都笑嘻嘻,别说两巴掌,就是给我两刀,我也没有怨言。”
“不过,我和大山村从未和解过。”
“我妈说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让我不要计较,人得向前看。”
“我也想向前看,不过今天我再次看见村长那嘴脸时,我就忍不住。”
“我就要整死他。”
“谁劝也没用。”
“学安,你说,我是不是很小心眼?”
伍荣不再称赵学安为赵常务,而是喊学安。
看得出来,这大脑袋内满是戾气。
“莫经他人苦,不劝他人善。”
“伍厅长,你要是真没办与过去和解,那就做你想做的事。”
“但有一点,你得承受那一份代价。”
伍大脑袋不是圣人,赵学安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