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从明贺之那儿碰了一鼻子灰,没取到半点“育娃真经”,便提了礼物去了江家。
罗梅婷家住在边防部队家属院,家属楼是这几年新盖起来的,原来的平房早拆光了。
如今的家属区绿化做得不错,楼道干净,邻里之间也算熟络。
这是明月事隔好几年第一次踏进这片地方,一脚踏进楼道,竟生出几分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罗梅婷家在四楼,八十平的三房一厅,收拾得井井有条,带着军人家庭惯有的简朴规矩感。
“说吧,找我什么事?”罗梅婷两手环胸,看着在客厅左看看右摸摸的明月,语气冷淡。
她这阵子本来就有点不爽——因为定娃娃亲的事,被傅祈年一句话否定了。
更不满的是,明月那时候竟然没有站在她这边!
两人有些日子没联系了,没想到明月居然主动打了电话,电话里只说了一句:“我有烦恼。”
四个字。
哪怕嘴上不说,罗梅婷听完还是把人接进了家门。
她手里拎着杯子,倒了杯速溶咖啡放到茶几上,才坐下道:“咖啡自己拿,我没空伺候。”.
“谢了啊。”明月眼神飘了一圈,才坐到沙发上,喝了口咖啡,然后开口。
“是明珠那边……她学校好像有点早恋的苗头。”
一句话,说得缓慢又小心。
罗梅婷听完,表情难得地收敛起来。
“你说什么?”她顿了顿,“她不是才十二?这么快?”
明月叹了口气,“那边负责照顾她的老师说的,说她最近跟班上一个男生走得太近。现在不敢说是早恋,但情绪依赖已经有点明显了。”
“你呢?你怎么打算的?”
“我打算听听你怎么处理江月这类事的。”明月实诚地看了她一眼,“你闺女不就跟明珠差不多年纪吗?”
“……哦,她啊。”罗梅婷耸了耸肩,“她没这方面的问题。”
“啊?”
“真的,她平常就自己看书,做题,放假还自己规划时间。要说问题……最多就是不爱和人打交道,除了我妈她都不亲。”
“......”
这下明月彻底安静了。
她是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别人家的孩子”。
罗梅婷看她表情微妙,忽然起身走进书房,过了一会儿,拿出一本有些泛黄的书扔到了茶几上。
“拿去看。”
明月拿起来一看,《青春期心理应对手册》。
她愣了一下,低头开始翻页,“你还真买过这种?”
“第一次当妈嘛,怕出岔子,所以当年一口气买了十几本,各种育儿心理的,我妈都笑我。”
“那这书有用?”
“没毛病,照书养娃,至少比瞎蒙强。”罗梅婷抱着胳膊坐下,“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跑来找我聊育儿。”
“我也是没办法了。”明月咕哝一句,“我本来是想去问我爸,结果他说关起来断卡。”
“……呵。”罗梅婷忍不住笑出声,“你爸是不是用以前对付你那一套啊?”
“对,所以,我当场挂电话。”
“那还真是你爸的风格。”
两个女人笑作一团,气氛总算缓和了些。
明月低头翻着书,翻着翻着忽然抬头,“那你说,我是把她接回来,还是继续让她在澳门待着?”
“要不,你去趟澳门看看情况在决定,如何?”
*
从罗梅婷家出来,明月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傅祈年的公司。
没进办公室,两人顺着港区一路走到码头。
这个时段,货轮正靠岸,码头作业声不断,汽笛声一声接一声,像是把人脑子里那些说不清的烦恼都压了下去。
风大,吹得人睁不开眼。
明月站在港沿边,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望着远处的集装箱起吊,有些出神。
傅祈年站在她身侧,一直没说话。
好一会儿,他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老婆,”他开口,声音低低的,“还是儿子好管。”
明月没笑,只是轻轻哼了声。
“男孩子皮起来,一顿收拾就老实。可明珠……我真下不了狠手。”
明月没有回他,只是盯着前方,像在回忆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十三岁那年,喜欢上一个德国交换生。”
傅祈年转头看她。
“长得很好看,眼睛是蓝的,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我当时偷偷给他写信,还夹了一张照片。结果明贺之翻我包,发现了。”
“他没骂我,也没打我,就是把我关房里,断水断粮。他只说了一句——‘能挺三天,就不再管你了。’”
傅祈年没吭声,静静听她讲下去。
“我撑了半天就认输了,哭着敲门求他放我出来。后来,他罚我抄宪法,每天晨跑,整整两个月。”
“嗯。”傅祈年轻声应了一句。
他知道这段事。
那个德国小孩成年后还回过香港找明月,只不过那时候,明月已经变得冷淡,不再是那个容易因为一双蓝眼睛就动心的小姑娘。
明月轻轻叹了口气,“老公,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反思,我是不是……不是个称职的妈妈。”
她语气里带着些迟疑和低落,“我对四个孩子,好像最偏心傅枭,总想把他留在身边,看着他慢慢长大。”
傅祈年侧头看她,神情认真,“这不怪你,傅枭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你对他有所偏爱,正常。”
明月咬了咬唇,“我想做到一碗水端平,要不……我们把她带回来吧?放身边养,我给她满满的母爱。”
她顿了顿,眼神认真,“商盛也带回来?让他们三个小的,在我们身边长大,等他们像北辰一样年纪,懂事了,在放他们走!”
傅祈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