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是魏郡人么?”
麴义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哦,那倒不是。”
张新摇摇头,“只是以前游历之时,来过附近罢了。”
黄巾起义之前,他跟着张宝游历了不少地方。
他知道,天下大乱就在眼前,因此在游历之时,十分注重记忆沿途的地形地貌。
尤其是像五鹿墟这种明显适合藏兵埋伏的地方,他更是记忆深刻。
五鹿墟,就是后世的沙麓山。
当然了,后世的沙麓山已经彻底崩塌,只剩下了一块平原。
然而在民国之前,这里一直都有一座不算太大的山脉。
说是山脉,其实就是五个十余米高的土丘罢了。
张新听本地人说过,在春秋时期,这几座土丘原本也是高数十丈的小山。
因其形似鹿,故得名五鹿山,算是河北少有的一道天险。
当时齐桓公看上了这里的战略价值,于是便在山上筑城,是为五鹿城。
可惜五鹿山并非岩山,而是土山。
暴雨一至,很容易就会造成山体滑坡,不断崩塌。
五鹿城也在数百年前,随着一次暴雨被掩埋在了山体之下,成了如今的五鹿墟。
五鹿墟虽然不大,但藏个两三千的兵马,绝对足够。
反正休息的时候也没什么事干,张新索性就给麴义讲起了五鹿墟的故事。
“不曾想五鹿墟竟然还有这般故事。”
麴义一脸惊叹,“君侯博学多才。”
张新笑笑,待大军休整完毕之后,下令全军撤回黎阳。
......
“报!”
张新派出的亲卫在卫国附近找到了荀攸大军。
亲卫找到荀攸,将张新的话转述给他。
“你说什么?”
荀攸瞪大眼睛,“君侯让我想办法,将颜良文丑的大军引至五鹿墟?”
“是。”
亲卫点头。
“这......”
荀攸一脸懵逼,“君侯何出此令啊?”
“主公如何想的,小人如何能知?”
亲卫挠挠头。
荀攸见状,决定换个问法。
“君侯去黎阳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亲卫巴拉巴拉......
“黎阳守将出降,夜袭匈奴大营,埋伏白马义从......”
荀攸心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张新的意图,连忙令人取来地图,在地上铺开。
一看地图,荀攸顿时傻眼了。
五鹿墟的位置,在清水支流的东边。
清渊、魏县两地都在西岸。
从清渊到五鹿墟,有近百里的路程。
荀攸军到五鹿墟,差不多也是这个距离。
但颜良、文丑的大军肯定是沿着西岸撤军,不会渡河。
他想要引诱颜良大军,就得多行十余里,到西岸的官道上。
若将五鹿墟西岸的官道作为诱敌之地,颜良、文丑大军到此只需行军八十里。
大军正常的行军速度,大约是六十里每天。
但若真如张新所说,韩馥急召大军回援的话,就不会是这个速度了。
颜良文丑完全可以省去安营扎寨的时间,直接到魏县休息。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假设韩馥的信使今夜抵达清渊,颜良文丑明晨出兵。
那他就必须在明天中午之前,疾行一百二十余里,才有可能截住颜良文丑的大军,实行诱敌之计。
时间太紧了!
“这......”
荀攸指着地图,看着亲卫说道:“我军完全没有准备,突然改道,根本来不及啊!”
“军师,这是主公的军令。”
亲卫拱手道:“主公说了,他看好你哟~!”
“我......”
荀攸顿时哽住,无奈的挥挥手。
“行了行了,你去休息吧。”
“诺。”
亲卫打马休息去了。
待亲卫走后,荀攸瞬间暴跳如雷。
“你又改我计划!又改我计划!”
荀攸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将心中怨气发泄出来后,他也只能无奈的下令大军暂停前进,随后连忙召集众将前来议事。
军令如山,容不得他违背。
荀攸虽怒,但也不得不承认,张新确实很会抓住战机。
在原本的计划中,大军拿下黎阳之后,将会向西打通朝歌那边的白陉,接应黑山黄巾下山。
待整顿好兵马之后,再出兵与韩馥决战。
有了黑山黄巾的兵力补充,张新军的兵力就不再处于劣势了。
再有水军输送粮草,可保粮道无虞。
这是一个十分稳妥的计划。
除了张新自己想带骑兵去黎阳,试试能不能招降麴义这一点,其他方面,他全部采纳了荀攸的建议。
荀攸也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的想法,让他去浪一次。
反正张新带的都是骑兵,韩馥大概率也不敢出兵东郡,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想玩就让他玩儿吧......
荀攸没想到,他带着大军才刚走到半路,张新那边不仅已经拿下了黎阳,还顺手把韩馥麾下的骑兵都给收拾了。
太快了!
不仅如此,张新甚至还想一口吃掉清渊、魏县一线的守军,直接扫清邺城东部。
这个计划好吗?
当然好!
可问题是,现在所有的压力都给了他。
荀攸叹了口气。
主公是这样的,只要负责下令就可以了,而军师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少顷,众将来到。
“诸位将军。”
荀攸将事情说了一下,“都说说看吧,明日中午之前,我军能不能赶到清水西岸。”
“幽州兵可以。”
田楷当即表态。
张新去黎阳,只带了部分幽州骑兵。
荀攸的大军中,还是有两千多骑兵的。
一百二十里对于骑兵来说,那是小意思。
“其他将军呢?”
荀攸看向其他人。
只一支骑兵的话,不够。
若是只有幽州兵能赶到,那他们是诱敌呢,还是埋伏呢?
埋伏,则无人诱敌。
诱敌的话,那就没有伏兵了。
张新虽然早令关羽、赵云领军伏于五鹿墟,但只有这一支骑兵的话,最多只能击溃颜良文丑的大军,无法歼灭。
而张新给他的命令......
是全歼!
“陷阵营没问题。”
高顺依旧板着一张死人脸,随后补充道:“可若是如此,我军即使赶到,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荀攸担心的就是这个。
如果只是单纯赶路的话,一夜疾行一百二十里,或许可以做到。
但若是因此失去战力,那埋伏就成了给敌军送菜了。
“三千营也可以。”
徐荣开口道:“不过和陷阵营一样,难以保证战力。”
“俺也一样。”于禁道。
荀攸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会儿,抬起头来。
“若只行百里呢?可否保有一战之力?”
“不带辎重的话,可以。”
高顺点点头。
“对。”
“没问题。”
诸将纷纷开口。
“那就不带辎重!”
荀攸站起身来,“诸位将军!”
众将起身抱拳。
“请军师下令!”
“田将军。”
荀攸看向田楷。
“末将在。”
田楷抱拳。
“你领骑兵先行出发,带好斧头绳索,明日天亮之前,务必在清水之上搭建好三座浮桥!”
荀攸深吸一口气,“待浮桥建好之后,你可将战马藏于五鹿墟的林中,徒步过河,于官道上休息,以为诱饵。”
“若颜良文丑大军来到,见我军疲惫,必来追赶,你可通过浮桥,将其引至五鹿墟。”
骑兵下马充作诱饵,若是死在追击之中,损失不可谓不大。
可是没办法,张新给的时间太少,步卒根本完不成这样的任务。
“诺!”
田楷领命。“于将军。”
荀攸又看向于禁。
“末将在。”
于禁抱拳。
“你携辎重车三百辆,只带少量铜钱粮草,其余皆用空箱草袋,减轻负重。”
荀攸继续说道:“明日午时之前,必须赶到浮桥,将辎重车置于浮桥两侧,但不可阻塞桥面。”
“敌军若是追来,你便将钱财、粮食洒于地上,随后退走。”
“颜良文丑无谋匹夫,不通战阵,不明军纪,敌军见状必定争抢。”
“你可待敌军争抢混乱之时,以鸣镝为号,召唤伏兵,返身再战!”
“诺。”
于禁领命。
“徐将军。”
“末将在。”
“你领本部兵马,从阴安渡河,埋伏在清水西岸。”
“诺。”
徐荣抱拳。
“高将军。”
“末将在。”
“你领本部伏于东岸。”
“诺。”
高顺抱拳。
“徐晃将军。”
荀攸又看向徐晃。
“末将在。”
徐晃心中一喜,“还有我的事?”
“你与我领余下大军,继续押送辎重前往黎阳。”
“诺。”
徐晃闻言有些失望。
不过他也知道,他麾下的河东兵比起其他几个营来说,确实还差点意思。
再者说了,大军的辎重总得有人送。
“大军立刻埋锅造饭,准备好火把等照明之物。”
荀攸环顾众将,“天黑出发!”
“诺!”
众将齐声应道。
很快,荀攸军立刻开始在原地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颜良派出的斥候见状,回到清渊报告。
听完斥候的汇报,颜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斥候基本只能在大军的外围进行探查,甚至都不敢靠的太近,以免招来追杀。
各营的动作都在内部,他们根本看不到。
所以斥候也只能向颜良汇报,敌军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扎营。
下午扎营,本身就很正常。
因此颜良并未察觉出异常,只是写了一封日常报告,派人送去邺城,随后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半夜,颜良被亲卫叫醒。
“何事啊?”
颜良半眯着眼睛打开房门,面色十分不悦。
“将军,邺城急报。”
亲卫行了一礼,“韩冀州的信使已至正堂。”
“急报?”
颜良一脸疑惑,“张新军还在卫国一带,邺城能有什么急报?”
“难不成是张合那个小孩没有守住武安,让黑山黄巾兵临城下了?”
颜良嘴上虽然嘀咕,但面对急报,他也不敢怠慢,连忙来到正堂。
韩馥的信使一脸风尘,见颜良来到,连忙掏出一封书信。
“颜将军,张新突袭邺城,牧伯令你即刻领兵回援!”
“你说什么?”
颜良登时就不困了,一把将信使手中的信夺了过来。
“麴义匹夫,竟敢投敌?”
颜良又惊又怒。
“待来日相见,我定要将你斩于马下!”
他怒的自然是麴义投敌。
惊的则是......
张新这就打到邺城了?
那他们在这里守着,守了个什么东西?
守了个寂寞吗?
“颜将军。”
信使急声道:“牧伯催的急,还请颜将军早做准备!”
“好!”
颜良点点头,令人去将文丑叫来。
过了一会,文丑来到,也是一脸困意。
“兄长,何事啊?”
颜良将信递给文丑,将事情说了一下。
“啊?”
文丑登时也不困了,“这......兄长,我等这就去整军吧?”
颜良还没说话,又有一名亲卫走了进来。
“颜将军,主公有信使到。”
“主公也派了信使?莫非邺城......”
颜良心中一惊,忙道:“快,快请他进来!”
片刻,信使来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颜良。
“颜将军,主公令你不可回援!”
“嗯?”
颜良顿时就纳闷了。
怎么一个让回,一个不让回的?
怎么回事?
颜良接过袁绍的信。
袁绍在信中详细说明了魏县、清渊防线的重要性,并用严厉的措辞命令颜良,不许回援。
和麴义预料的情况差不多。
张新夜袭邺城,白马义从全军覆没,韩馥心惧之下,别说夺回黎阳。
他现在只想将清渊、魏县一线的守军全部撤回邺城,用乌龟战术。
沮授、闵纯、李历......
加上袁绍和他麾下的逄纪、郭图等人一齐上阵,都劝不动。
韩馥心如铁石。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若韩馥有那么好劝,历史上他也不会不顾全州反对,非要把冀州让给袁绍了。
还不是被公孙瓒的威名吓得?
现在的张新,可比那会儿的公孙瓒要可怕的多。
袁绍本想直接派人截杀韩馥信使,但又怕这件事将来被查出来,会有不利。
韩馥如今已成惊弓之鸟,极其容易应激。
万一他以为自己想要谋反,把自己宰了怎么办?
无奈,袁绍只能在韩馥的信使出发之后,再派人来送了一封信。
“贤弟。”
颜良将袁绍书信递给文丑。
“你怎么看?”
“这......”
文丑面色纠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主公待我二人恩重如山,如今邺城有难,你我兄弟岂能坐视主公陷于险地?”
韩馥信使闻言,面色大喜。
袁绍使者垮起个批脸。
“颜将军,莫非你要违背主公的军令么?”
“这......”
颜良面露难色。
文丑之言,便是他心中所想。
其实他也想回去的。
但军令如山......
“是袁绍的军令大,还是牧伯的军令大?”
韩馥信使怒视袁绍信使。
“莫说二位将军,便是他袁绍,也得遵从牧伯之令!”
这名信使是韩馥的死忠。
早在讨董之前,袁绍在冀州收买人心之时,他就对袁绍不满了。
讨董之后,袁绍不仅在军事上接连失利,就连名声都已经臭了。
他自然不会对袁绍有什么敬重,开口便是直呼其名。
颜良文丑闻言犹豫。
袁绍现在寄人篱下,得看着韩馥的脸色过日子。
韩馥对袁绍本就心存忌惮,只是因为张新的威胁,二人才暂时联合起来。
若是他们违背韩馥军令,韩馥认为袁绍有异心,直接把他宰了怎么办?
思来想去,二人还是决定回援。
“二位将军!不可啊......”
袁绍信使大呼。
“尊令而行,有何不可?”
韩馥信使看着袁绍信使,大手一挥。
“叉出去!”
亲卫看向颜良。
颜良无奈的点点头。
他虽无谋,却也知道,现在他们没有得罪韩馥的资本。
袁绍信使被叉了出去,颜良文丑在韩馥信使的催促之下,连夜前往大营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