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0二合一大章,第三章正在狂码。)
“检《泰玄酆都黑律仪格》肃杀律令重宪总品。”
“诸魔鬼邪精,妖魈魑魅,神祇社稷怪祟等。”
“现形者斩,惊人者斩,通音者斩,化人身者斩,与人同处者斩,”
“诸邪祟收人魂命者,灭形;伤。人性命者,灭形。”
“数罪并罚,处,灭形!”
在他对面,邬达看着眼前的朱衣少年,满眼尽是绝望之色。
唯有亲身面对过酆都将帅,才知道那是何等的绝望。
时间,向来都是生命最大的敌人,山门世家顶尖术士,天寿不过八百。
困死法界将近万年未曾陨落,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绝强的象征。
但在那如同真仙降世、正神临凡的酆都将帅面前,甚至连对方怎么出手的都不知道,只是一下,便被像拎死狗一般擒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无比后悔自己为何要强行冲出法界,若是不出来,至少还能苟活。
这尊曾吞百万生民的山魈之鬼,身体剧烈颤抖,发出金石崩裂般的嘶吼:
“不!吾愿为犬马...!!”
然而,话音未落,便见眼前一黑。
马胜元帅长剑轻挥,剑锋过处,那万年修行所成的金石之躯,像是豆腐一般分做两半。
出手之干脆,让一众从法界逃出的存在惊惧不已,就连那为了逃出法界自斩一刀的狠绝妖物,都忍不住发出声声颤抖的呜咽:
“饶命!小畜愿献本命精魄…”
朱衣少年却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口中判言继续:
“骨蚀,本是千年阴骨化灵,属游魂品...”
“...”
清脆的少年之声,在声声凄厉的求饶声中,响彻留方山。
广场之上,一众仙苗仰望着天穹,瞳孔震颤,心神俱震。
“这…这宣言!!!”
他们死死盯着那朱衣少年和十二尊神威赫赫的将帅,喉头滚动,连呼吸都凝滞了起来。
在这一刻,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
一十二道如同仙神下凡般的鬼神,还有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判罪之言。
无不表明眼前之人与吴道子之间的关系。
看着那犹如稚童一般的少年身影,再想到那如同山岳一般的凶恶法身。
强烈的反差带来的冲击,让他们心中产生一种做梦一般的恍惚感。
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能够完全接受现实。
以至于明知道眼前少年与那选仙关系匪浅,却没有一人胆敢出声,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那判罪之言接近尾声,众人才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
一众仙苗满脸狂热的看着眼前的朱衣少年,眼中尽是渴望与向往之色。
当朱衣少年垂眸俯瞰,目光扫过广场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仿佛连心跳都被那双眼睛摄住。
选仙、选仙,本来从小就被灌输选仙思想,却因为看不到任何希望产生的逆反心理,在这一瞬间全部化为了乌有。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没有一个年轻人能够拒绝这种威势和诱惑。
特别是江雪崖,此时此刻,他脑中已经浮现了自己孤傲冷绝,负手云端,身后万剑越空,鬼神伏首之时的情形,整个人激动的差点都尖叫起来。
然而,陈年却是没时间顾及他们的反应,他碰到了一点点麻烦。
陈年看着眼前的那一抹化形的念头,顿了顿开口道:
“诸将,如今法界被封,可能将其隔空正法?”
念头化形,真身还藏在法界深处,如今法界被封,若是斩不掉那念头真身,说不得要闹出多大动静。
听到陈年询问,直坛将帅马存中拱手一礼,咧嘴道:
“法官放心,百司冥官不入法界,乃是要朝诣太阴宫校对死籍,并非奈何不得他们。”
“酆都正法面前,一缕念头足够了,不会触动法界封印。”
陈年闻言心神一定,想想也是,连他都能在道胎未成之时,凭借着太上东灵三天灭魔神咒,隔空将监天司外围彻底打残。
何况是这名满三界十方的酆都将帅亲自出手,即便是真身离不得周围,对付一个小小邪神,想来也是手到擒来。
没有任何犹豫,朱衣少年再次开口:
“井胜,本是天生精灵...”
景精与马存中元帅的对话并没有刻意隐瞒,一字不漏的被广场上众人听在耳中。
冥司百官、太阴宫、酆都正法,一个个从未听过的词语冒出,不断的冲击着在场众人的三观。
“法界...被封了?!”
法界封绝的消息如惊雷炸响,广场上的术士仙苗们齐齐僵立,瞳孔骤缩,面上血色尽褪。
此时此刻,他们才真正的意识到,之前种种异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法界,对一众术士仙苗来说,虽然了解的不多,但耳濡目染之下,也知晓法界的庞大。
法界被封,简直是闻所未闻!
而且...
“洞天福地...全被封死了?!这怎么可能!”
法界被封,就意味着山门洞天封绝、世家福地绝迹!
山门世家最大的底牌,在短短一刻钟时间内,被尽数封死。
以区区十数人之力,封印了整个法界。
从震惊,到惊骇,再到向往,种种情绪,在这一瞬间,尽数化为了恐惧。
没有人觉得眼前之人说的是假话,因为这一切,就发生在自己面前!
而且是真是假,待离开了留方山,一看便知,以对方的实力和手段,根本没有必要骗自己。
“不行,必须想办法,尽快回禀山门!”
“这就是仙神手段吗?如果...”
即便明知道此事隐瞒不了,但众人的心态,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分化。
一边是山门与家族,一边是神威莫测的仙神手段。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恐惧之中衍生,是公是私,那闪烁着的目光之中,自有答案。
另一边,随着判罪接近尾声,陈年看了一眼沉浸在幻术之中的军阵,推算了一下时间。
挥手将九泉号令入袋,收下白龙,飞步腾举,越空而去。
白云悠悠,高天之上,隐隐有玄歌传来:
“太灵玄歌,上乐之虚。抱玄入妙,游宴泰虞~”
玄歌袅袅,跨空而至。
歌声所及之处,广场上恐惧的情绪,被慢慢抚平。
玄歌者,皆元应之妙道,苟非物外之士,心游太漠,不可及此。
行之当,使心无其心,湛然清净,寂然无为,始可为拟议矣。
这就是道门玄歌。
自古道门高士出游,吟诗高歌,并非只是为了威仪和逼格,其本身就是一种修行。
广场之上,心思渐渐平复的众人,齐齐抬首,向着歌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实在是前次歌声响起之时,给众人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至于江雪崖的华丽出场,此时已经被人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然而入目所及,并无异象产生,只见白云悠悠而至,清恬淡然。
云上独立一人,手持桃杖,一身布衣,乍看之下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陈年并未将那极具标识性的白驴骑上,而是恢复了刚从新丰县出来之时的装扮。
只是江雪崖一人也就罢了,广场之上人多嘴杂,身份还是加以区分为妙。
然而,就是这么普通的打扮,所过之处,天际一十二位神将,却齐齐拱手行礼,口称:
“酆都诸将,见过法官!”
那态度,与在朱衣少年面前,一般无二。
使得广场之上众人心中同时一惊,来一个已经闹出这么大动静了。
这又来一个,是要干甚?
陈年立在高空,面无表情的说道:
“诸位将军辛苦,此间事了,回转酆都,贫道自会向御史台为诸位请功。”
十二位将帅闻言,纷纷拱手,回道:
“份内之事,算不得什么功劳,我等回转酆都自有功过。”
“只是此间法界有异,元帅法咒封不了太久,法师还需小心行事,早做准备。”
陈年闻言微微颔首,此事他心中亦是有数。
以他现在的能力,能够借化身行持,在短时间内封住法界已经不错了。
想要永远封住,根本不可能。
菜的不是元帅法咒,而是他本人。
“多谢诸位提醒,请。”
九泉号令袖中微颤,虚空震动,一十二道身影渐渐变淡,唯留两半怪石,化作流火向着广场之上砸去。
陈年看着那坠落的流火,眉尖一挑,并没有动作,而是随之缓缓降下。
见到流火坠下,广场上众人还以为来人要对自己出手,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再次紧绷到了极点。
毕竟,来人的立场明显是站在那独臂书生和剑客一边,而方才自己可没少与之为难。
流火急坠而下,众人纷纷向着四周奔逃,使的场上一片慌乱。
广场之上,蒯世荆见到那极速下垂的流火,眉头一皱,身旁长剑跃动,化作一道赤金剑光向着两团流火斩去,想要将之拦下。
哪知,剑光腾空,那两团流火却如有灵智,绕空而行,与剑光缠斗到了一起。
众目睽睽之下,不过三息功夫,赤金剑光便败下阵来,被流火裹挟着向着蒯世荆冲去。
蒯世荆见状,身形一晃就要出手拦截,那流火却是好像感应到了他的想法,骤然加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他的面前。
“轰~!”
强烈的冲击力四散而出,雪地碎裂,草席成灰,遮蔽了四周视线。
蒯世荆预想之中的攻击并未到来,待溅雪落地,草灰逸散,一柄鎏金异彩的连鞘长剑,斜插在地。
长剑虽然仍是军中样式,却变得通体赤金,其上锋芒尽敛,煞炁内蕴。
煞气、煞炁,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比之先前,完全是就是两个概念。
酆都将帅,各有性情,传承虽然同样严厉,但义之所在,顺手而为,一道煞炁,已经足够寻常修士受用终身。
而在蒯世荆身旁,书生死死的抓住手中长卷,望着那自云端缓缓降落的身影。
两道身影缓缓落地,朱衣少年面上冷峻瞬间融化,他面带欣喜的上前道:
“陈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陈年桃杖轻点,环顾四周,摇了摇头道:
“大劫将至,灾眚降生,此事因我而起,不得不来。”
“我早两日便已经到了,只是百里之外出了些许变故,耽搁了时间。”
“还好你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罢,陈年伸手在太微小童头上摸了一把,笑着道:
“看来长吉师兄说的没错,景精果然长大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朱衣少年面上一红,后撤了一步,口中叫道:
“师兄!”
活脱脱的一副羞恼的少年模样。
陈年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了场中的书生。
他盯着书生手中的书卷,缓缓道开口道:
“故人相见,没想到竟然是此番情形。”
书生顺着陈年的目光,看向了手中的书卷,他缓缓将书卷举起,颤声道:
“罪人德全,代两位先生,见过仙长。”
九年前的那个雨夜,就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青年,改变了所有人的人生轨迹。
陈年看着德全举起的书卷,沉默了一下,道:
“没想到九年前的随口一言,竟造成如此局面。”
“孙裕之殉道,周子让赴死,你亦早已不是当初为人所骗的家生子,何来罪人一说?”
书生闻言浑身颤抖的更加厉害,他注视着手中的书卷,哽咽道:
“若非是我,孙先生如今...”
陈年盯着他的双眼,摇了摇头,打断道:
“儒学一道,只在一个‘诚’字,诚于己,恕于人。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孙裕之殉道,其心至诚,其行于恕,已是至诚之道。”
“你如今承其衣钵,浩气大成,亦是一代大儒,勿要因此失了本心。”
“比之劫气入体、执念入心的周子让,更能被称为夫子。”
高台之上,正在给周子让收尸的西明闻言缓缓站起身。
相较于在场的其他人,看过那卷手稿的他,更明白陈年话语之中的意思。
他正了正衣冠,对着书生躬身下拜,大声道:
“留方书院,藏书室主事西明,见过夫子!”
西明这一拜,使的广场之上,一片寂静。
连陈年都没想到,他会有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