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偷鸡不成
这一切,被角落处的玄璟渊尽收眼底。
他遣走了玄璟渊,自己却未离开。
不便出现,只当个隐形人,站在那屏风一侧,一双眼黏在云清絮身上,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若非他的失误,今夜也不会出现这场无妄之灾。
他不该放玄璟渊独自回客栈的。
他应该差人守着他,寸步不离的,不给他任何接触絮儿的机会。
如今,后悔也晚了。
好歹孩子保住了。
只是……
玄璟渊看着霍千斛与云清絮十指相握的手,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刚才坍塌的那药架最上层,似乎有大夫炮制好的蟾蜍粉,这东西既是一味药,又是一味毒,抹在人的皮肤上,轻则起疹子,重则生疮流脓。
霍千斛不是喜欢摸吗?
等回去休息时,让他将这价格不菲的蟾蜍粉好好摸个够。
……
盛筵居二楼包厢内。
长姝公主捧着烫手的茶,端坐在椅子上,任那茶温烫的白玉一样的手指生了一层浅淡的红痕,也没有松开那茶碗。
只冷然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絮娘子,看她那肖似云清絮的五官上断续的泪痕,看她斑驳的、衣不蔽体的模样,听她哭哭啼啼地解释自己的遭遇。
“妾身累极了,到房间内便休息了。”
“半睡半醒间,察觉到有奇怪的味道,想醒来,却已浑身酸泛无力,实在无法清醒过来了。”
“后头闯进来几个人,皆穿着黑衣,看不清五官,将妾身抬了出去,说要卖到那花 柳之地……”
说到这个,絮娘子委屈极了,一边拿帕子拭泪,一边自辩,“妾虽是乐女支,却也是良家出身,往上数三代,皆是有头有脸的家世。”
“若真卖到那地方去……还不如一死了之!”
“还有何颜面伺候驸马!”
她不说最后这句话也罢,既说了,长姝公主眼底的阴翳之色便又重了几分。
捏着绘百蝶戏图茶碗的手指,愈发用力。
唇角吟起一抹冷笑来。
“你倒是个洁身自好的。”
“虽未被卖进烟花 柳巷,却也被男人碰了身子,既然你自诩刚烈贞 洁,倒不如当着本宫的面吊根绳子自缢了事,也算全了你的名节,如何?”
絮娘子尚未来得及回话,一旁沉默许久的云清川已开口护了起来。
“蕈月,不要胡闹。”
他甚少叫她闺名,如今再叫,已动了三分真怒。
“女子本弱,又逢此突变,如今侥幸逃难,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且不说什么都没发生,倘若真发生了什么,堂堂公主府还护不住一个孤女不成?”
长姝公主气笑了。
凤眸挑起,里头尽是讥讽。
“驸马爷还真不讲究,一个脏了的女子也允她贴身伺候?”
“本宫知道你为何怜惜她,不就是因为她与去世的云清絮有几分相似吗?可你有没有想过,你那妹妹为何会遭遇不幸?还不都是你惯的?”
“惯的她三心二意、左拥右抱、不知检点。”
“如今更是——”
更是不知道何时怀了玄翼的野种,却不好好在摄政王府里待着,反而成了霍千斛的妻子,日日成双成对的出入,好一派浓情蜜意……
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逼得帝王不顾脸面也要捅死她肚里的孩子。
这样形骸放 荡之辈,这样不知检点的荡 妇,有一个便够了,她公主府里绝容不下第二个!
长姝公主的指责,触怒了云清川的逆鳞。
他散漫的眸光渐渐深凝,眼底怒意翻滚,“你若再敢提她一个字,你我之间的情意便也不必提了!”
砰——
长姝公主猛地起身,将手中滚烫的茶盏砸在絮娘子身上,不顾她惨痛的叫声,冷笑着回击。
“你既如此深情,离京做什么?她的陵墓在京郊呢!您怎不守着她的尸体给你俩求一个来生?”
“够了!”
云清川只觉她不可理喻,懒得再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与她交谈,俯身,从地上将絮娘子横抱而起,在长姝公主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抱着那面色绯红的絮娘子离开厢房。
他走后,廊上猛地吹来一阵大风。
半开的房门被猛地吹合,房门撞在门框上,发出尖锐又剧烈的撞击声,整个屋内的器物摆设,皆跟着嗡嗡震动。
僵站在原地的长姝公主,盯着那紧闭的木门盯了许久,眼眶由蓄红变成黑冷,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直到最后一丝力气被这紧涩的空气榨干,她方才脱力一般,跌坐在脚边的椅子上。
若非贴身婢女紧紧扶着她,她半边屁股坐空,早已跌在地上了。
可她不仅不感激,反而甩了那婢女一巴掌。
啪——
她坐稳了身体,冷冷地看着那婢女,“秋月,本宫待你不薄。”
婢女秋月也不反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后,才无奈道:“不是奴婢要忤逆您,实在是……主子吩咐了,这絮娘子……不能动她。”
原来,那几个绑架絮娘子要将她拐卖的恶徒,是长姝公主寻来的。
长姝公主清楚,她早晚要因为这贱婢跟云清川撕破脸,既如此,赶早不赶晚,早一些解决了这隐患,二人将来也能腾出更多的时间来修复关系。
到福州还得半年。
让她日日夜夜盯着那张脸盯上半年,她会疯。
可她忘了一件事。
这絮娘子是主子的人。
她没有经过主子的同意,对这絮娘子下手,是触了主子的霉头,主子怎能饶她?
不用主子出手,她身边忠心耿耿的婢女,已跟了过去,将这絮娘子救了回来。
佳人含泪,我见犹怜。
如今被云清川抱了过去,不得好一番温存?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压下心头的愠怒,长姝公主看着匍匐着跪在地上的秋月,眸光如刀,冷扫了她好几遍,想发火,却联想到她的身份,不便发火。
酝酿许久,才幽幽开口。
“今日之事便罢了。”
“往后,本宫若有什么做的不当的地方,你好生提点两句便罢,莫要再自作主张,害得本宫与主子离心了。”
“奴婢遵命。”
秋月垂着头,恭敬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