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城主府,矗立于朱雀大街尽头。
汉白玉阶直通三丈高的朱漆大门,门钉皆以赤金包裹,在日光下折射出刺目光晕。
飞檐斗拱上盘踞着九条栩栩如生的青铜螭龙,龙须随风摆动时竟有灵气流转。
檐角悬着的八面青铜镜,将方圆百丈映照得纤毫毕现。
门前两尊镇宅石狮足有两人高,狮爪下压着刻满符咒的玄铁锁链,锁链深处隐隐传来妖兽嘶吼。
守卫大门都是两名修士。
筑基期特有的灵气威压如实质般扩散,将往来行人压得绕道而行。
当南屿一行靠近时,其中一人猛地横枪拦住去路。
枪尖迸发的灵力在地面犁出半尺深的沟壑:“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南屿眉峰微蹙,指尖刚泛起灵力。
忽闻街角传来哭嚎。
一名蓬头垢面的乞丐跌跌撞撞扑来。
破碗“哐当”落地,露出里面夹着的素白纸条。
乞丐浑浊的眼珠飞快转动,用只有南屿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酒楼雅间。”
她展开纸条,苍劲字迹在掌心晕开墨香。
抬眸望向斜对面三层飞檐的“醉仙楼”。
朱红匾额下悬挂的风铃叮咚作响,二楼某扇雕花木窗正半开着,露出一截玄色衣摆。
南屿将纸条收入袖中,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莲步轻移朝着酒楼走去。
雅间的窗户,正好对着城主府。
清江子看见南屿来了,十分激动的站起来。
脸上满是欣慰之色:“我就知道,您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
“虽然你说,根本不会管我们。”
“但你却知道,我们现在正面临的最大难题。”
清江子喜悦溢于言表,激动地说着,上前一步。
亲自将椅子拉开,让南屿坐下:“我们已经盯着城主府好几天了。”
“洛城城主是二皇子的人,也是他们,让我们清家沦落到变卖家产的地步。”
往事重提,清江子恨得咬牙切齿。
愤怒道:“要不是二皇子,我们被他们打压的,可能永远无法翻身。”
看见南屿根本没有听下去的兴趣,清江子讪讪一笑。
接着说:“我知道你也是好心,可城主府也不是这么好闯的,所以,我还是希望你冷静一点。”
“我们先商议……”
“你们和我,有什么关系?”南屿声音陡然响起,打断他说的话。
清江子诧异。
随即情绪有点低落:“你不是因为我?”
“说一说城主府的变化!”南屿声音冷漠。
清江子顿时感到失落。
沉沉的看着南屿,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南屿真的变了。
变得不一样。
变得很冷漠。
苦涩的笑容弥漫,清江子无奈的说:“五大宗门出事之后,城主府就有了一点变化。”
“之前我们城主府一直都在招兵买马。”
“可那天晚上之后,城主的儿子忽然病了。”
“源源不断的搜寻大量的药材和丹药,全部朝着城主府供给。”
清江子轻声说:“不管是什么病,也不需要这么多的丹药,你说呢?”
“城主这么有钱?”南屿反而好笑:“全城的天材地宝和丹药,他都买了?”
哪怕是南屿,也不敢垮下这个海口。
全城的东西,可不是几千上万的上等灵石,就能做到的。
清江子讪讪一笑:“当然不可能。”
“洛城虽然算不得数一数二的大城,也是繁荣的城。”
“还不是仗着城主的身份,四处搜刮。”
“势力弱一点的,直接开抢。比如拍卖行这种有一定实力的,就用买的方式。”
清江子满是无奈。
苦笑道:“我们蹲守好多天了,就是想看看,里面究竟在做什么?”
“然而他们行事隐蔽,只发现所有药材都源源不断的朝着后院送去。”
后面在说什么,南屿已经没有继续听了。
“你……你去哪儿?”清江子忙问。
南屿头也不回,声音冷漠的说:“我虽然不将蝼蚁放在眼中,但不代表着我就要做烧杀抢掠的事情。”
“既然城主的东西也是抢的,我也不过是以其之道还彼之身罢了。”
南屿说罢,离开雅间。
清江子站在原地忧心忡忡,如今的南屿,他越发看不明白。
夜幕如浓稠的墨汁倾泻而下,将洛城城主府笼罩其中。
琉璃瓦上凝结的夜露在月光下泛着冷芒。
突然,一声低沉的嘶吼撕破寂静。
那声音里仿佛裹挟着无数冤魂的哀嚎,每一个音节都重重砸在人心头,连空气都跟着震颤。
城主府门口的两名护院下意识攥紧腰间佩刀,玄铁刀鞘与甲胄碰撞出细碎声响,脖颈后的寒毛根根倒竖。
“真不知道,少爷怎么会发出这么恐怖的怒吼声。”
左边的护院喉结滚动,声音里藏着掩饰不住的惧意,目光瞥向灯火通明却死寂沉沉的内院。
“这么多天材地宝,灵丹妙药送去,怎么声音反而更可怕了。”
另一人搓着手臂,仿佛要驱散渗入骨髓的阴寒。
“往常少爷连只蝼蚁都舍不得踩,如今……”
“哎,少爷那么善良的一个人,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叹息声未落,青石板上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两人猛地抬头,只见月光为来人勾勒出一道修长剪影。
南屿一袭墨色劲装,发间银簪在夜色中泛着冷光,漆黑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你是什么人?”
“站住!”
两声断喝同时响起,护院的佩刀出鞘,刀刃映出南屿毫无波澜的面容。
回应他们的只有衣角带起的风声。
南屿纤手轻扬,灵力化作无形气浪轰然炸开。
两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朱漆大门上,闷哼一声瘫倒在地,口鼻间溢出鲜血,昏迷不醒。
嘶吼声愈发清晰,带着腥甜的血气扑面而来。
南屿足尖点地,身形化作残影在廊柱间穿梭,所过之处灯笼剧烈摇晃,烛火明明灭灭。
几个起落间,她已落在铺满落叶的庭院中央,抬头望向正厅。
房间门敞开。
能够看见一个身材臃肿的少年坐在桌子面前。
丫鬟佣人进进出出,手中都端着各种各种天材地宝。
“简直是暴殄天物!”太岁见状,探出一个头,愤愤不平。
“这种如牛饮水的吃饭,多少天材地宝都不够糟蹋。”
南屿沉默不语,只是看着正在进食的人。
能够明显感觉到,那个人吃的越多,身上的力量,就越是强大。
“谁?”
忽然,身材臃肿的少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朝着南屿这边看了过来。
对面少年瞳孔猩红如血,指尖缠绕着幽紫魔气,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却精准吐出她的名字:“南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少年周身空气骤然扭曲,身形化作一道黑影。
竟在原地留下残影,真身如泰山压顶般袭来。
地面青砖寸寸龟裂,他挥出的拳风裹挟着腐臭黑气,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
南屿足尖轻点,身形如蝶般旋身避开。
袖中银针如流星破空,却被少年随手一挥震成齑粉。
“雕虫小技!”少年狞笑,魔气凝成锁链缠住南屿脚踝。
千钧一发之际,南屿周身迸发耀眼青光,右手灵力急速凝聚。
刹那间一柄三尺灵气汇聚的长剑出现,剑身流转着星辰般的光晕。
她凌空翻身,长剑如游龙出渊,直直刺入少年胸口。
“啊!”
少年发出非人的怒吼,魔气如沸腾的黑水从伤口涌出。
他捂着汩汩冒血的胸口连连后退,指甲暴涨三寸,朝着院外仓皇逃窜。
莫真抽出佩剑就要追去,却被南屿抬手拦住:“不必!”
血腥味混着腐臭魔气在空气中弥漫,南屿眉头紧皱。
她扫视屋内,那些凡人早已吓得瘫倒在地,瑟瑟发抖。
南屿指尖划过檀木柜,柜门自动弹开,里面摆放的天材地宝泛着微光。
她掌心灵力涌动,将所有宝物卷入袖中。
“又是魔族在搞鬼吗?”
南屿低语,将怀中一堆灵药抛向空中。
太岁骤然浮现,如饕餮般将宝物尽数吞噬。
原本干瘪的躯体瞬间膨胀,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符文。
恢复到鼎盛时期三分之二的形态。
南屿闲庭若步走出城主府。
清江子已经带着人冲了过来。
看见南屿,紧张的跑过来,激动地喊:“你没事吧?”
南屿点点头。
城主府中,变得慌乱无比。
到处都是脚步声,更是听见愤怒不已的声音:“都给找,将少爷找出来。”
“抓住那个刺客。”
一开门,迎面看上带着大批人马的清江子。
城主身体微胖,一看见清江子,脸上表情陡然变得愤怒无比。
咬牙切齿的说:“清江子,是你?”
“竟然敢闯入我的府邸!”
“找死!”
清江子脸上一阵尴尬,大喊一声:“走!”
“不要以为二皇子回来,你就可以这么嚣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既然来了,今天就得全部给我留下。”
伴随着城主的怒吼声,城主府这边的人,迅速围拢过来。
南屿淡淡的看了两边人马一眼。
仿佛像是没事人一样,避开他们就要走。
“站住!”城主怒吼一声。
讥讽一笑:“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会放过你!”
“刚才闯入我儿房间中的人,就是你,对吗?”
“说,我的儿子,在哪儿!”
城主情绪变得激动。
恨恨道:“朝廷的事情,和我儿子无关。”
“他只是一个本本分分的读书人,有什么你们冲着我来,不要伤害他!”
说着,城主的眼中,竟然有泪花滚动。
声音颤抖的说:“我儿子很善良的,平时就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
“你怎么下得了心,去伤害他!”
南屿只有讥讽。
真虚伪。
这掉下来的,是鳄鱼的眼泪吗?
而就在此刻,一道慌乱的喊声忽然传来。
不远处的居民房中,传来一声绝望的呐喊:“救命啊!”
“城主的儿子,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