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军一开始还紧张。
但是看见面前的人,瞬间放松警惕。
“哎哟,好漂亮的女人。”
“可惜了,少了一只手,只是一个残废。”
“你小子也挺俊的。”
“旁边那个丫鬟也非常耐看。”
瞧着这些人的样子,黄芪有点害怕。
缩在后面,颤颤巍巍的说:“我们赶紧走吧!”
“我还以为你是去哪儿弄船。”
“结果是找到黑水军。”
“这根本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黄芪的恐惧,让黑水军更为得意。
他们踢开脚边盛着残酒的陶碗,甲胄碰撞声叮当作响,将南屿三人围在中央。
数十道目光黏在南屿苍白冷艳的面容上,眼底翻涌着贪婪与戏谑。
仿佛一群豺狼盯上了误入陷阱的羔羊。
“兵荒马乱的,你们也敢在晚上到处乱跑,勇气可嘉。”
留着络腮胡的汉子咧开缺了半颗牙的嘴,刻意拉长的尾音里满是调笑。
人群自动分开,头子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腰间镶满铜钉的皮带,随着动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眯起眼睛,目光如同毒蛇般在南屿身上游走。
黄芪浑身发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缩在南屿身后,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被追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脖颈后的鞭痕仿佛又开始灼痛。
但投资的视线却径直越过她,直勾勾地盯着南屿。
浑浊的瞳孔里燃起令人作呕的欲望。
“独臂美人,你刚说什么?”
头子摩挲着下巴,喉结上下滚动。
“找我要船?”
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震得腰间悬挂的骷髅头配饰叮当作响。
“也不是不可以……”
话音未落,他已经开始粗暴地扯开衣襟,露出满是刀疤的胸膛。
“那就要看你,会不会伺候人了。”
空气骤然凝固。
南屿的裙摆无风自动,断裂的右臂处银白符文骤然亮起。
一道白光划破夜色,三丈长的灵鞭从虚空中激射而出,鞭梢缠绕着冰晶与雷光。
头子的笑容僵在脸上,脖颈处泛起细密的血线。
头颅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温热的鲜血喷溅在最近的火把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杀了她!”
惊愕转为暴怒的嘶吼响起,数十把弯刀同时出鞘。
南屿站在血泊中央,宛如一座冰雕。
她指尖轻颤,灵鞭在空中划出绚丽的弧线。
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划破般的锐响。
寒光与血花交织,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过呼吸间,黑水军们便如割倒的麦子般纷纷倒地。
这一幕,必定让黄芪永生难忘。
她看的一瞬不装,更是清晰地看见,整个过程中,南屿就连脚都没有挪动一步。
可能唯一的动作,就是抬了一下手。
全程都太过华丽,太过惹人注目。
让人都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般美妙得杀人手法。
须臾之间,地上已经血流成河,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那。
可南屿还是那个不占人间烟火的仙子。
似乎这里的事情,和她毫无关系一般。
“好……好强!”
黄芪震撼不已。
颤抖着声音看着眼前一切。
从一开始的怀疑,到此刻,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跟着南屿。
只要有她在,必定能够救出弟弟。
小船如一片枯叶漂浮在墨色河面上,船头悬挂的灯笼轻轻摇晃。
昏黄的光晕在水波间碎成万千金箔。
南屿倚着船舷而立。
她凝望两岸缓缓倒退的森林,目光穿过氤氲水汽,似要将这夜色里的景致尽数收进眼底。
夜幕笼罩的森林,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奇幻画卷。
参天古木撑起墨绿穹顶,枝叶间垂落的藤蔓缀满莹蓝的夜露,宛如星辰坠落人间。
树冠深处,偶尔有萤火虫提着灯笼穿梭。
光点聚散间,勾勒出若隐若现的光之轨迹,像是森林精灵在夜间嬉戏留下的踪迹。
月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银网。
偶有夜风吹过,树影婆娑,那些光斑便如同跳跃的音符,在苔藓覆盖的地面上欢快起舞。
船尾,莫魁梧的身躯随着船桨的划动微微晃动。
太岁蹲在他肩头,小爪子有节奏地指挥:“再往左些!避开那块石头!”
木桨划破水面,激起细碎的涟漪。
将倒映在水中的森林碎成点点光斑,又很快重新拼凑起来。
河水潺潺流动,与船底摩擦发出轻柔的声响,宛如大自然演奏的摇篮曲。
船篷内,黄芪蜷缩在铺着粗布的木板上,疲惫早已将她淹没。
连日来的逃亡让她身心俱疲,此刻终于能安稳躺下。
听着河水的低语与森林的浅吟,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
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嘴角甚至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安心的笑意,仿佛在梦中回到了温暖的家。
远处,猫头鹰发出几声清越的啼叫,惊起一群栖息在枝头的夜鸟。
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夜空,羽翼划过月光,留下转瞬即逝的暗影。
整个森林静谧而祥和,唯有小船缓缓前行。
载着三人在这如梦似幻的夜色中。
如果,水月能够自私一点。
大概,南屿也会觉得,这个地方,美极了。
天微微亮的时候。
黄芪总算是补充了睡眠,恢复了精神头。
整个人也跟着轻松了不少,笑嘻嘻的说:“还是走水路轻松。”
“前面岔路口转个弯吧!”
“走这里的话,更近,能够节约两天时间。”
“说不定明天晚上,我们就能看见村庄。”
只要有村庄,就能有温暖的床,热乎乎的食物。
光是想想,黄芪脸上都是美好。
太岁急忙从船尾飘过来。
激动地喊:“不行。”
“万物有灵,而灵物通常也有很强的领地意识。”
“前面走,有灵物。”
太岁满脸凝重,慎重的说:“我能感觉到,她存在的时间虽然不如我。”
“可到底是灵物,我只是植物。”
“它开启灵智更快,修行速度也比我更快。”
“走那条路,很危险。”
南屿点点头。
“顺着河流走,没必要走捷径。”
说罢,南屿回到棚中休息。
莫直接走过来,将船桨递给黄芪:“晚上我划,白天你来。”
说罢,麻溜的蜷缩在南屿的旁边睡觉。
只要能够靠在南屿身边,最安心了。
南屿也闭上眼睛。
夜晚是最危险的时候,所以南屿和莫会选择不睡觉,只为了警惕晚上的危机。
相对而言,白天没那么多危机四伏。
“哼!就知道欺负女孩子!”黄芪做了个鬼脸。
刚坐下,就抓挠了几下皮肤。
撩开衣服一看,身上全是被蚊虫咬的红点。
“呜呜呜!”
她委屈的直哭。
哽咽着说:“爹娘,我好想你们。”
“弟弟,我好想你。”
这样的苦头,是一天都不想多受。
想到此处,她偷偷的看着船舱内两人。
嘿嘿一笑,摇动的船桨。
慢慢的将船头调转,朝着那条小河流划去。
更是得意的喃喃自语:“长得那么漂亮,又那么厉害。”
“怎么就是脑子不好用?”
“有捷径不走,偏要绕原路。”
“果然是胸大无脑。”
黄芪越说越得意。
划着船桨,往里面走去。
深入森林腹地,植被愈发繁茂,层层叠叠的枝叶将天光割裂成细碎的残片。
树冠在岁月的侵蚀下诡异地扭曲生长,仿佛无数只枯槁的手臂在空中张牙舞爪。
脚下的水面如同凝固的镜面,死寂得令人毛骨悚然。
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倒映着上方扭曲的枝桠,宛如另一个颠倒的幽冥世界。
就在这死寂的氛围中,一抹鲜艳的红色撞入眼帘。
一个身着大红衣裳的小女孩,安静地蜷缩在盘根错节的古榕树下。
她双手托着下巴,嘴角勾起一抹令人脊背发凉的诡异弧度。
空洞的眼神直直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着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
黄芪看的背脊发亮。
加快划桨的速度。
可任凭她如何努力,船始终就在同一个地方,再未前进分毫。
黄芪心里有点发毛。
双眼直勾勾盯着眼前小女孩,知道这种状况,肯定和眼前女孩拖不掉关系。
心中焦急万分。
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是什么人?”
女孩缓缓站了起来。
定睛一看。
约莫八九岁,绸缎般的纯黑发丝瀑布般垂落肩头。
与她病态苍白的瓷白脸蛋,形成刺目对比。
本该天真烂漫的眉眼间,氤氲着不属于孩童的阴郁。
她身着一件猩红如血的衣裳,红得灼目、红得妖异。
布料上暗绣的缠枝纹在光影交错间若隐若现,宛如无数缠绕的血丝。
似乎听见黄芪的问话,女孩站了起来。
看向黄芪。
一开口,声音银铃般动听。
却仿佛直接从脑子里面响起。
低沉沙哑的说:“姐姐,你们是来陪着我玩的吗?”
黄芪脸上全是冷汗。
磕磕巴巴的说:“不,我没那个功夫。”
黄芪说完,脚步加快,便想离开。
谁承想,小女该脸上却露出不悦之色。
忽地抬头,声音幽怨的有些可怕:“为什么?”
“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吗?”
话音甫落,小女孩的眼眶骤然漫起血色雾气。
浓稠如锈的液体,在漆黑瞳仁里缓缓凝聚。
那两滴猩红,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坠地刹那,死寂的水面突然泛起涟漪。
像被无形大手撕开的镜面,将黄芪的倒影绞成破碎的光斑。
当涟漪归于平静,水面却浮现出匪夷所思的画面。
本该埋葬在乱葬岗的爹娘正朝她微笑,弟弟的青铜护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女儿,你站在那做什么?”
“姐姐,你为什么一个人走呢?”
就连黄天霸,也罕见的露出了微笑。
朝着黄芪伸出一只手来,浑厚的声音喊:“来,我们回家了。”
黄芪的耳膜突突跳动,仿佛能听见心脏撞击肋骨的轰鸣。
喉咙里涌上铁锈味的腥甜。
仿佛只要往前一步,就能彻底摆脱痛苦。
“爹,娘!”
嘶哑的哭喊撕破喉管,她踉跄着扑向水面。